第120章
“嘀哩——”
窗外夜色正浓,房内灯光已熄灭,本该寂静的深夜,施意却被一阵开门声惊醒。准确地说,白鑫从床上起来的那一刻,施意便醒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即使是白鑫终于接受了他的心意,施意悬着的心却一直未放下。毕竟他是在桥边把人找到的,可不敢大意。
就算白鑫下午的状态都表现得很好,夜晚回到酒店歇下来後,施意还是留了个心眼,时刻关注着白鑫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他刚才以为白鑫不过是起身上厕所,没想到竟然直接在凌晨出了门。
门刚一关上,施意便起身穿好了鞋子,出门前甚至看了下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推断出白鑫只穿了一件厚外套就走了,施意气不打一出来,揣上白鑫的毛衣才走。
怕被发现,施意没有开车,只能鬼鬼祟祟地跟在白鑫身後。
大半夜瞒着他一个人出来,那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施意不想现在拆穿,他想看看白鑫究竟要做什麽。
施意在白鑫身後不远不近地跟着,白鑫实在是没有一点安忧患意识,竟一直没有发现。
就这样,施意一路跟着白鑫,来到白天出现过的公交站台後,终于意识到白鑫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瞬间紧张起来,抓着手里的毛衣,还在犹豫。
不会的,一定是他多想了,白鑫刚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不会这麽狠心当天晚上就扔下他一个人走的。
施意这麽安慰着自己,可还是不敢完全信任白鑫,静悄悄上前缩短了距离。
小城市里,凌晨的街道,空旷寂静,仿佛末日世界。冬风在白鑫耳畔叫嚣着,桥头上的路灯,灯光微弱还不及夜晚的星星。沉寂黑暗的江面犹如漩涡要将人拖入河底,随着水流方向抵达的终点,是无尽的黑暗还是更加广阔的大海,白鑫也不知晓。
他只知道,李康年被它吞噬了。
白鑫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将拉链卡到下巴,扶着栏杆,席地而坐。
“老头,今早……不对,十二点过了,是昨天早上的事了。”
“我没忘,昨天是你忌日,我本来想亲自去看你的,就没给你烧钱。”
“不过後来,你也看到啦,计划有变,这回真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没时间买香和纸钱,不过我给你带了糖。”
白鑫从衣兜里掏出一袋包装好的白砂糖,撕开,洒向滚滚江流。
“吃了我的糖,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你也别太生气。”
白鑫轻笑一声,继续自言自语。
“其实,你孙子,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那个人你也见过,就是我带回家的那个同学。”
“我就带过一个同学回家吃饭,你应该还记得吧。他长得这麽好看,你肯定记得,名字也很好听的那个,施意。”
“婚呢,大概是结不了了,正好你说要给我办酒席也不可能了。”
施意站在不远处,听着冷风送来白鑫的自白,心中酸涩又窃喜,但更多的是後怕——如果昨天他没猜到白鑫会回到这座小城,如果他晚了一步,等待他的,会不会是永远的遗憾?
他不敢细想,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地将人带回家锁起来,不让白鑫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可是,我有些後悔了……”
白鑫的话,让施意收回了脚步。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听见白鑫说了“後悔”二字。
後悔?
是後悔回应他的感情了吗?
还是别的意思?
施意收回跨出的一只脚,继续藏在广告牌後,没有轻举妄动。看似平静的表情早有了裂痕,他想起曾被戏耍的晚上,与此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惊喜与热情退却,到了夜里,白鑫真正冷静下来後,依旧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後悔。
白鑫撑在大腿上,手托着脸,一脸平静地望着江面,没有继续说明。
一直等待着白鑫解读这句话的施意,直到掌心发凉了,也没等来答案。
白鑫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开了。他倚在栏杆上,向李康年说着最後的道别:“我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我想跟他走。你的骨灰,我不带走,反正有你儿子陪着。我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以後……算了,以後的事再说吧。”
他将口袋里仅剩的两颗糖,摆放在栏杆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白鑫的背影,消失在路灯下,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