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发现为什么包善当年画不出凶手的面容了,徐蕊的表述太零碎了,好像在痛苦中封闭、遗忘了那段记忆。
与小暖不同,小暖有姐姐护着,在经历厄运后,有姐姐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姐姐跟她说:「这有什么!」
但徐蕊不同,看起来她好像更坚强,但在当年,所有知晓了真相的家人都是暴跳如雷的,每个人都非常激烈,咬牙切齿地要抓到那个凶手。
而且,当年这事没有声张,全都默契的隐而不发,说明整个家里,也觉得这是丢脸的丑事,万万不可以让外人知晓了。
丢脸的丑事——已经在当年刻入了徐蕊心里。
狄昭昭感受着她颤抖语气下汹涌的情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使有父亲照看,丈夫也不离弃,徐蕊也依旧留下了这样的创伤和阴影,那其余同样隐瞒,不敢将采花大盗得逞之事喧诸于口的人家呢?
那些姑娘的人生又当如何?
狄昭昭抿唇,清亮的圆眼睛里都显露出几分锐气,手上的动作都更用力了几分。
狄昭昭又不留痕迹地追问了一些细节,心中对这个凶手的形象和心理,都补充得更完善了一些。
这次比冷姑娘那边更快一些,毕竟他脑海中已经有了凶手的模样。
「好了。」狄昭昭朝门外招呼随侍,拿水和湿帕子洗了手。
随着门打开,呼啦啦一群人也进来,抢在最前面的,就是白发老头和他女婿。
他们第一眼去看徐蕊,然后又赶紧去看狄昭昭面前的泥人相。
他们其实已经听徐蕊讲过很多遍了,这时候一看泥人,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张脸,是真的和女儿媳妇口中描述得很像。
呼吸瞬间都有些急促起来。
「闺女,你过来看看。」白发老头声音都有点颤抖,「是他吗?是他欺负你吗?」
包善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个捏好的泥人脸,在许多自己想不通的地方来回看,最后也看向徐蕊。
和狄昭昭对坐的徐蕊,有点忐忑地起身,走过来一看,眼泪一下就涌出来,双手捂着脸哽咽:「是他。」
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顿时老泪纵横,只重复着:「是他就好,是他就好……」
他一定会斩了那畜生,为他闺女报仇。
包善也上前抱住媳妇,眼眶发红。
狄昭昭给明捕头使了个眼色。
他走出来到院子里。又重新架起家伙事,拿出一份新的捏泥人材料。明捕头也一起跟着出来。
把房间留给徐蕊一家。
相比包善爷婿两人的激动,明捕头就镇定多了,他看着狄昭昭把头一个在冷姑娘那儿捏出的脸拿出来,忍不住问:「怎么看起来不大像?」
若真说不像,又好像有点像,各处都神似。
但若拿出去问,这是不是一个人,怕是都会说:「分明是两个女人。」
狄昭昭道:「他比我们想像中还要擅长妆面和易容,我甚至猜他天天都要画女人妆面。」
看了看两张脸,补充道:「他甚至会用粉面,修饰自己的脸型,鼻子,太阳穴。」
如果不是学了《模拟画像》他可能都猜不到,为什么此人在两个姑娘口中,一会儿是高鼻梁,一会儿是鼻梁不高。
一会儿是大眼睛,一会儿是小眼睛。
明捕头还是没听明白:「修饰自己的脸型?」
狄昭昭想了想,把箱子角落里的炭笔和塞在盖顶铺平的纸拿出一张。
他先是简单画了个鼻子,「你说这个鼻梁高不高?」
明捕头一看:「……」他明白为什么狄世子不画人了。
他有点艰难地说:「不高?」
狄昭昭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始在鼻梁两侧加阴影,虽然他学素描失败了,没什么天赋的样子,但是高光、阴影这些还是有些心得的。
炭笔沿着鼻梁扫一扫,又用指腹抹了抹,「你再看。」
明捕头看得眼睛微微睁大:「这鼻梁好像变高了。」
「什么叫好像?」狄昭昭很不满意,哼哼两声,把素纸放回去,又把炭笔塞他手里,「是真的会变高!你要不信,你就拿炭笔往自己鼻梁两侧涂一涂,记得顺着眼眶往下涂,再用手抹一抹。」
明捕头低头看手里的炭笔,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这玩意真能让鼻梁变高?
狄昭昭跟他说了一会儿,也同时理清了思路,分辨着两个酷似女人的妆面中,到底那些是画出来的,那些是原本脸上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