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叔叔对他已经很好很好,他却还想更好更好,像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深渊。
少年将枕套晒在阳台上,暂时放下了那些让自己想不通的答案,洗漱好换完衣服,就拿起提前收拾好的背包走了出去。
薄憬之正在做早餐,见他出来,将早餐端了上来,“吃吧,等我换个衣服就走。”
楚逢期轻轻地嗯了一声,坐下安静用餐,这次的车程有两个小时左右,出发的时候楚逢期坐在副驾摆弄音乐,弄完之後就在和薄憬之说这两天安排的行程。
“叔叔,按照比较顺利的情况下,我们会在九点到山脚,十二点爬到山顶再坐缆车下来,开车去绿松山露营烧烤,晚上看星星,第二天早起看日出,然後吃完中餐再开车回家。”
他已经请了星期天晚上的假!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上学。
薄憬之嗯了一声,两人都穿着登山装,最近天气很好,很适合去旅游放松心情。
到了山脚附近,两人把车停好就开始出发,一路上遇到不少人都在爬,九点的时候他们才上山,就已经有很多游客已经爬完正在下山。
少年拿着登山杖走在前面,到陡峭的山道的时候,楚逢期下意识牵住了青年的手,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麽脸已经开始发烫,心里一直在开心地冒泡泡,小声,“叔叔拉住我,很危险的。”
薄憬之嗯了一声,神色如初,“楚楚小心一点,注意看路。”
走完这条并不长的陡峭山道,少年乖乖放开了手,一路向前走,现在还是初冬,但这里却还是郁郁葱葱,树木热烈茂盛,偶尔还能看见路上长着几颗有毒的漂亮蘑菇。
楚逢期朝着小蘑菇拍了几张照片,起身,将相机镜头对准了走在他前面的青年,抓拍了几张薄憬之的背影。
少年喜欢边走边玩,此番和前方的青年隔了一段距离,楚逢期小跑来到薄憬之旁边,给他看自己拍的照片。
照片中,青年穿着和他同款的冲锋衣,身材修长,似乎察觉到什麽,微微偏头,树影隔开的光斑恰好落在他眼侧,镜框打下的阴影分隔开光影与镜片折过的光泽,漂亮到虚幻。
楚逢期越看越喜欢,“叔叔好不好看,我们回去都洗出来塞相册里。”
“嗯,很好看,”薄憬之很认真地在看照片,抵了抵眼镜,拿着相机,慢慢地勾唇,“要我给你也拍几张吗?”
楚逢期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好啊好啊,期待地後退几步,刚刚在下巴上比了一个勾,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下摔在了身後被草长满的自然土坑里。
“啊,这里怎麽有坑啊!”
青年很快走了过来,眉头一皱,俯身担忧地伸出手,“你还好吗?楚楚。”
他准备将楚逢期从坑里拉出来,却被少年拉了下来,一起摔进了坑里。
薄憬之毫无防备,失笑地摔在楚逢期上方,扶了一下歪到一边的眼镜,没有半分不愉,只是无奈地,“你还真是。”
青年撑起身,恰好挡住了大片阳光,黑色的发丝微微垂下,隔着镜片,微微掠过一道浅淡的光弧,挡住了薄憬之平静温和的神色。
少年心跳停了一拍,看着薄憬之的眼睛,微微颤了颤眼,耳尖开始发烧。
而在青年的视角里,楚逢期蓬松的脑袋微乱,无害又乖巧地睁着黑宝石般的眼睛看他,小小地拍拍身边干燥的草地,“这个坑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叔叔一起来躺躺吧,一会要上一个很陡的坡,现在的太阳晒起来真的很舒服。”
或许和楚逢期待久了,身上也有了几分朝气,薄憬之摘下眼镜放在上方,在少年身侧躺了下来。
“那就晒一会吧。”
小土坑深度很浅,像是一个幅度很小圆弧,躺进去的舒适度恰好,枕在边沿的瞬间,疲惫感从深层漫了出来,被阳光融化,替换成难以抗拒的睡意。
青年呼吸开始平缓,楚逢期想说什麽,在出声前看见薄憬之睡着後微微偏过来的侧脸。
少年陡然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没有收回目光,而是借着阳光藏起自己视线的温度,悄悄地看他的叔叔。
楚逢期很少会看见叔叔疲惫的一面,在他印象中薄憬之总是游刃有馀地面对所有事务,平静,冷淡,好像什麽事情都不会让他的情绪産生波澜。
楚逢期乖乖地看了叔叔几眼,轻柔地躺了回去,忍不住挪了一下身体,和青年离得近了一些,最後安静地拿起相机,慢慢地从这个角度拍着天空。
半个小时後,青年被轻轻推了推,醒来时,楚逢期微微撑着手,唇边翘了一颗小梨涡,“叔叔走啦,还有一半的山要爬。”
薄憬之意外自己能睡着,伸手摸到眼镜,擦干净过後重新戴上,“走吧。”
接下来的山确实很陡,爬完之後山路所剩无几。
楚逢期走在前面,扶着山壁上凸出的石头慢慢爬上去,中途有时候没踩稳,被身後的青年稳稳托住了腰扶好。
薄憬之轻声,“小心,慢点没关系。”
少年耳尖发烫,“我会注意的,叔叔你也是!”
青年含笑嗯了一声,最後在十二点二十几的时候爬到了山顶。
辽阔的绿色蔓延在整个视野,楚逢期在标志物前和青年拍到了人生照片,两人向缆车方向走去,路上少年摘了一路草叶子和藤条,坐上缆车就开始动手,指尖挑动片刻,叶片藤条便被扭成了一个十分漂亮自然的叶环皇冠。
少年将它举过头顶,借着阳光仔细看了一下细节,确定没有任何失误的地方後,笑眼弯弯地,“叔叔,做好啦!低低头呀,我给你戴。”
薄憬之垂头,缆车外面尽是慢慢掠过的绿影,少年的手沾着些泥土,却依稀融着草叶的清香,在摆弄间愈发深沉浓郁。
调整位置的时候,楚逢期不时低下头看他,一笑就很明显,眼瞳被阳光晕成漂亮的琥珀色,很浅,“好啦好啦。”
他将手机里的相机打开,给青年照了几张,脸颊软软,挂着小梨涡,把手机转给薄憬之看,“叔叔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光影,颜色,氛围都恰好,不用调色,就已经像是油画一般惹眼。
薄憬之看了照片很久,像是小时候一样捏捏少年的脸颊,声线含笑,“嗯,只有楚楚会把叔叔拍成这麽好看的样子。”
青年神色如常,眼瞳里的色彩清晰温和,明明态度和行为什麽都没变过,少年却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捏捏脸的少年眼睛亮了又亮,心中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情绪,忍不住软软地蹭蹭青年的手,像是流落他乡的小狗再次回到主人身边一样。
薄憬之心软,垂眼又捏捏了少年的颊肉,轻轻,
“楚楚是最乖最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