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计轻声问道:“郎君,还不上菜吗?”
男子瞥了一眼他,将杯壁靠在唇边站了一下,楼下孤零零的桥宇,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唯独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
夥计见他器宇不凡,衣着华贵,且气质出衆,定然不是常人身份,便也不敢出言驱赶。见他酒冷,提出替他上新。
男子点了点头,周身的气质冷冰冰的,教人靠之遍体生寒。
夥计赶紧屈身後退着离开,闭上门。
他是在等人吗?他等的人到底是谁啊,将他扔在这儿这麽久,夥计讪讪,幸亏自己走得快,否则说不定会惹怒上身。
“唉,张甲,你在这做什麽?还不去帮忙?”领头训斥道。
张甲赶忙解释:“领头的,你误会了,我看里面有位客人一直待着没走,便进去问问的。”
领头往里处看了一眼,了然道:“哦,这位之前嘱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你真是不长脑子。”他叹息。
张甲笑笑,一边下着楼梯一边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再说,我们醉香楼才重新整装开业,这不是要好好注意。”
领头:“天下更替得快着呢,谁知道新主上位又会是什麽模样?”
闻言张甲好奇:“什麽新主上位?长安那里可是出了什麽大事?”
领头的人在楼下大堂环顾一圈,而後拉着张甲到厨房的角落,低声道:“我也是听来吃饭的客人说的,说当今圣人早就重疾在身,现如今太子也卧病在床,听说朔北还要趁这关头求亲晋阳公主。真是可怜了明德皇後一双儿女。”
张甲道:“话说太子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太子若出了事,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他赶紧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一圈。每至国家动荡的重要时刻,黎民百姓间谈起国家大事总是口不择言。
“夥计。”
大堂里站着一个清瘦的女子,素衣素群,披发银钗,温润清冷地像一株兰花。
虞泠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擡头向上看去,似乎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她。
一双目光交织碰撞,互不相让。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攥着酒杯的男子终于等到那个他一直在等的人。
“秦王殿下。”
虞泠注视着眼前靠近窗台的人,一株杏花就绽放在他眼侧。她额头沁出汗来,上次见面还是在南国境内,风沙,冷月还有那个挽留她的人。
李谲擡起眼睛,虞泠几乎可以看见他睫毛的颤动,应和着沉默间汹涌的心跳。
“阿泠,你终于还是来了。”李谲露出微笑。
虞泠道:“没想到殿下还有心与我叙旧,还未恭喜殿下大业得成。”
“你不必谢我帮裴贺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李谲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见虞泠毫无坐下与自己好好说话的意思,他便道:“当真不坐吗?”
虞泠读懂他话中的意思,应声道:“殿下之情,虞泠岂敢不接。”
李谲看她:“你何必与我这般陌生,阿泠你忘了曾经与我一同的时光吗?”
虞泠盯着杯中的涟漪:“殿下不明白吗?我不愿意过着受人束缚的生活,现在殿下志得意满,我也过得舒适,有何不好?”
“身份地位,始终是你我之间的阻隔,这注定我们无法成为朋友。”她认真道。
虞泠话语真诚,李谲竟然丝毫没有挑出过错的地方,他低头失笑,又往杯中斟满了酒。
“但你还是来了。。。。。。”李谲道。
虞泠眉头微动:“我来是为了这个。。。。。。”
她将手中一只紧攥的东西丢了出来,淡紫色锦囊中露出里头物什一角,是个颇具特色的穗子。
虞泠看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穗子,这是自己曾在朔北时专门为阿满做的。李谲给自己送来这个的原因不言而喻。
她努力压制着嗓音的颤抖:“阿满,她在哪儿。。。。。。”
李谲擡了擡眼皮,提起那个穗子在眼前摇晃:“阿满,那个朔北奴仆原来叫阿满?”
看来他真的知道阿满在哪里,虞泠蹙眉,忍不住站起身来:“殿下,阿满她只是个孩子,她什麽都不知道,请您——”
“阿泠,你别着急,”李谲抚慰她,“我是找到了这个叫阿满的女孩,她现在是朔北公主茉兰珠的侍女。不过,阿泠,你想要回阿满并不是那麽容易。”
虞泠攥着手,她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再抛弃阿满。
她盯着眼前的人,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却没有什麽办法。虞泠垂眸,若是知道阿满与茉兰珠当前的位置,说不定她也可以用相似的办法,让阿满脱身出来。
可是,她才刚刚答应裴贺和他一起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