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7海明威与莫泊桑
津南家的祖宅依山而建,就算是在浓郁的夜色中也能捕捉到这座豪宅的轮廓。大约是因为津南家以木料起家,建筑多以木材为主。
白马探下车,按响门铃。不一会儿,推拉的木质大门後就传来脚步声。随後,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抱歉,今天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
白马探都没来及开口,这位和服装扮的女子便用她那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您会错意了。”白马探用眼神示意服部拿出他的警察证,一面对这位夫人表达自己的来意。
在看到警察证的那一瞬间,这位夫人愣了一会。旋即警惕的神色浮现在面庞之上,她的手紧紧把住推拉门的把手,随时准备着将几位来客拒之门外。
“我们是想了解一下津南奈绪美和她的女儿富山丽子的事情,也就是恭田丽子,您在新闻上应该看过的吧。”因为并不确定面前这位夫人的身份,白马斟字酌句的说。
夫人明白过来什麽似的,想了一会,对他们说了一句「请等一下」,便关上门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服部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想正一正自己的鸭舌帽,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帽子被自己丢在了宿坊。
“怎麽了?侦探开关消失了?”瞥见服部平次熟悉的动作,白马探调侃了一句。
“没有的事。”服部双手插兜,看起来很是不怀好意,“你放心,没有帽子也不影响我推理。倒是你——从见到你到现在都没看见你报时吗?怎麽回事?误差只有0。001秒的怀表坏了?”
“当然没有。”白马探看都不看服部平次,像是没听见服部语气中的嘲讽。
没有得到回应的服部平次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他所不知道的是,关于白马探的秒表,他口袋里的放大镜,已经被身後那位导演讥讽了无数次了。
那是白马探进入剑桥大学的第一年的圣诞节,埃尔莉将一只礼盒丢进他怀里。他拆开,里面躺着一只宝玑。
“要听故事吗?”彼时的埃尔莉只有十五岁,面容稚嫩,脸庞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婴儿肥,她把自己重重摔进他对面的沙发里。
“我可以说不嘛?”
“你说呢?”
白马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埃尔莉清了清嗓子,开了腔。
故事大概就是说,在法国巴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海明威模仿比赛,比赛会评选出与海明威神态衣着最为相似的参赛者。就有这样一位以写作为生,却从未出过什麽作品的美国人,不远万里来到巴黎参加这场比赛,他告诉评委们,请到花神咖啡馆里找他,等到评委们和其他参赛者到了花神咖啡馆,只见这位仁兄连动作都和墙壁上挂着的海明威照片一模一样,穿着大号拖鞋,站在一台不知用哪里找来的旧羚羊皮上,打字机被架在齐胸高的位置,纸张斜放在读写板上,他左臂倚着读写板,手压着纸,拈着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评委十分惊叹,于是将他选为了冠军。可这位仁兄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表演。终于,一位等得快要不耐烦的评委走上前去,问他:“很抱歉打扰到您,但是——”
没等评委说完,这位仁兄就打断了他,说:“不,你没有。我可以在任何场合写作,只有访客和电话会打扰我写作。”
“不,我是说,你还在这儿做什麽呢?我们要给您颁奖了。”
“寻找准确的词。”
这下评委们和参赛者都明白过来,捧腹大笑。
数十年过去,某一天,当年打断这位仁兄的评委突然在报纸上堵到了这样一则消息。
“在昨天,一位61岁的法国男子在爱达荷州海明威故居里用猎枪自杀身亡。”
评委定睛一看照片,发现正是那位获得了海明威模仿大赛冠军的仁兄。他翻过报纸,看了一眼擡头上的日期:七月二日,他合上报纸,端起咖啡,口中念叨着:真是个神经病。
听完这个故事以後,白马探就极少穿成福尔摩斯的模样了,怀表不再被他天天揣在怀里,取而代之的是手表,这个原因对于白马探来说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埃尔莉也没兴趣去揭发他的黑历史。所以服部平次注定无法知道背後的原因。
而此时他也无心去深挖了,因为门後再度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他们见到的是一位年岁颇高的男子,对方将他们请进屋,他们这才发现,这座宅邸被改造成了怀石料亭。一进门换下鞋,走进去就是用餐的大厅,旁边被分割成了一个一个单独的小隔间当做包厢,此时仍有零星几位客人坐在大厅的桌前斟酒谈天。
“这几位是东京来的老客人。”注意到白马和服部的目光,男子解释道。
他们跟着男子的身後上了二楼。二楼被一道大门隔成了一个单独的屋子,一进去便是玄关,後面则是一间和室充当的会客室。他们在会客室坐下。
男子自我介绍为津南光村,是津南光时的长子。而白马他们一开始见到的夫人是津南光村的妻子,日夕夫人。双方并没有什麽寒暄,服部直接问起了富山丽子和津南奈绪美的事。
可惜津南光村说自己出生于东京都。虽然十二年前阴差阳错继承了这处房産,但因为自己是厨师,且在东京和父亲一起经营着怀石料亭。所以直到近几年年老体衰,才关掉了料理屋,携妻子回到这里养老。
“可是,楼下的客人——”
“啊,是有些客人从邻居那里得知了我的动向,特地找到我的。说舌头忘不了我的手艺。左思右想,再加上儿子这几年置办婚房,经济压力很大,才重操旧业的。也承蒙客人们不嫌弃。”
“说起来,您父亲,津南光时当时为何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呢?”
“这个啊。”津南光村看了一眼悬挂在一侧佛龛旁的父亲的遗像,说:“因为受不了。”
“我也只是听父亲跟母亲提过,「太过压抑了,就跟活人墓一样」——父亲曾经这麽说过,除了谨言慎行,循规蹈矩,连兴趣爱好都不能自由的发展。”
“原来如此。”服部看了一眼挂着的遗像,只有津南光时和他的妻子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