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宿坊是女招待的爷爷那一辈开的,到了她父亲那里却变成了母亲经营,她的父亲只顾着喝酒闲逛,并且看不起整日操劳的母亲。
故事讲了一半,老板娘突然出现在餐厅里。
“静芝!”
女招待像一只兔子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哎呀,实在对不住。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拉着你们闲聊,饭菜凉了吧?”
服部和白马连连摆手,服部甚至亮出了自己只剩下米粒的空碗,这才安抚住满心歉意的老板娘。
“有些事想了解一下。”白马探拦着准备带着女儿退下的老板娘,问道:“你们知道一个叫齐藤丽子的人吗?”
“啊,那个恭田的夫人吗?”女招待马上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不过,她不姓齐藤。”
“哎?”服部和白马一愣,面面相觑,明明是警方调取的户籍誊本,怎麽会这样。
“她啊,其实姓富山。”一看客人一副吃惊的样子,女招待更起劲了,接着说道:“本来我们也不知道的,只是後来她经常出现在电视里,奶奶看到的时候念叨过一句,大家才知道她竟然是我们这里的人。”
感觉抓住了什麽不得了的线索,服部赶忙问老板娘方不方便让他们见一见老婆婆。
“我婆婆她年纪大了,身体还很硬朗。但是耳朵有点不太好使,也请二位一会多多见谅。”老板娘将两人领到了宿坊後面的居住区。
一位老人正坐在里屋的藤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脚边趴着一只橘色花纹的猫。整个房间坐北朝南,干净的阳光就这麽洒在老人身上,老人的神色安详而和善,埃尔莉站在白马身後端详着,觉得这是一位正在幸福的安度晚年的人。
“奶奶?”女招待静芝在老婆婆身边蹲在身,轻声的唤着:“这三位是东京来的客人。”
“真是想不到啊,请坐。”老奶奶睁开眼睛,朝白马和服部他们瞧过来,在孙女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子。老板娘趁机搬来了坐垫,请他们坐下。
老人摆出这样端正的坐姿让白马和服部也不由的紧张起来,他们说了一些客套话,免得让老人过于紧张了,这才转入正题。
“啊,丽子。真是一个好久没听人提起过的名字呢。”
听到齐藤丽子,不,应该是富山丽子这个人名之後,老人有了反应。
“您知道她吧?”慎重起见,白马还是拿出手机,将恭田丽子的照片给老奶奶看,见她点了点头,确认这就是她们所说的富山丽子後,才放下心来。
“奈绪美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呢!”
“奈绪美?”
“是富山丽子的母亲,津南奈绪美。”老板娘代替婆婆为白马探解决了疑惑,“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在我们这里当女招待,这里的孩子几乎都在我们这里打过工。因为只要旺季一来,单靠我们自己的话,人手实在是不够。”
事情还得从富山丽子的父亲,富山作造说起。富山作造出身于京都,是京都大学文学部的优秀毕业生,毕业时曾受到过银表的表彰。这位优秀的男青年可以称得上是当时的「弄潮儿」,对什麽都感兴趣。虽然家境一般,却还是决定追随时代的潮流,像欧美的毕业生一样,先外出游学一年,而不是毕业就投身工作。因为自小出色,所以富山的父母也就同意了儿子的决定。
富山离开家,带着上了足够的钱,顺着街道走去,空气中带着春意,雪在融化,春川的冰开始消融了,喝水打着旋,河道两边的柳树萌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富川一路走去,来到了高野山。他打算上山参禅,却遇上了在宿坊打工的津南奈绪美。
津南奈绪美是一位标准的美人。她的父亲虽然收入一般,伯父却是高野一带木料厂的主人。因此也足以称得上是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了。富山作造推开宿坊的门,奈绪美在前台的桌子後冲他微笑,他心中扑腾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涌上心头,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他伸出手,握住奈绪美的手,年轻美丽的奈绪美没有反抗,平静而又端庄的将手搁在他的手里,两人手心贴着手心。
“你是我的女人了。”富山作造说,“我们的未来会永远交织在一起。”
奈绪美点了点头,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一个星期之後,两人手拉着手,双双步入了春色里的町石道,津南奈绪美成了富山奈绪美。
三年之後的一个春天里,富山丽子出生了。可是当富山作造和奈绪美再一次顺着柳条抽枝的,积雪融化的狭窄街道走向宿坊身後的町石道时,没有手拉着手。邻里们向富山作造这位富有学识的年轻人问好,和他说话,奈绪美站在富山作造的身後,茫然的回应着邻里们的问候。心里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我能留住他吗?
富山作造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虽然不如奈绪美年轻,不如奈绪美貌美,却十分有见识,她说话必然能逗得听衆哈哈大笑,或是引得人聚精会神。
奈绪美最终还是没有能够使得富山作造的脚步在她身边继续停留。她抱着孩子,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回到了高野山。
逢场作戏与矢志不渝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逢场作戏还稍微长久一点。
也许就像王尔德说的那样,埃尔莉和白马探走出宿坊的大门,朝远处望去时,这麽想。
小镇延着连绵起伏的山丘一路而下。因为偏僻,且存留着名胜古迹的原因,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琉璃瓦房。云开雾散的天空中,阳光被洒落在琉璃瓦上,远处的高野山的山峰还有些积雪,日光落在上面,反射过来的光有些刺眼。
“日本竟然还有这样的村镇啊。”
白马探眯起眼睛说道。
因为并非早晚上班的通勤时间,小镇静得出奇。
“应该说,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埃尔莉裹紧了大衣,从白马探身边走过。服部站在从大阪警府借来的丰田车旁,手上拿着从老板娘那里借来的防滑链,朝他们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