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探说的这个,是一种常见的审问技巧。审问者需要从最寻常的事情开始问起,比如名字丶住址丶工作等等,降低被审问者的警惕和紧张。这在刑侦方面叫基础测评。此时被审问者的举止丶姿态丶措辞和他所说的话都代表着他说真话时的表现,也叫真实反应基准。
一旦审讯者掌握了被审问者的真实反应基准後,便可以开始深入,提出更多的问题,当被审问者表现出与真实反应基准不符的状态时,就说明他在撒谎,或者是对于当前被询问的事情十分的敏感,不愿意多谈。
“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司机不在有什麽不对劲。毕竟如果恭田嗣郎想要回东京,明天早上让司机开车回来接他就行了。但是同样身为恭田本宅佣人的优子却告诉我本宅的佣人只剩下她和管家了。那麽,当司机回来接恭田嗣郎的时候谁来看管恭田阳太呢?我不认为恭田嗣郎会想不到这一点。另外,我和埃尔莉都在楼道里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再加上恭田阳太是个瘾君子的内情。所以我猜测,恭田嗣郎并没有把养子送回东京本宅,而是关在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当然这只是猜测罢了。”白马探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屋子另一头那见关押了恭田阳太的房间走去。
“巧的是,没等我证实我的猜测,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恭田阳太就被你们的警笛声吓得自投罗网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麽还要让我去後门外找车呢?”
本间听完白马探的推理,仍然不明白白马探委托自己的用意。
“这个嘛——”
白马探走到门口,停了下来。门内断断续续的传来恭田阳太暴躁的叫喊,他们明白这是戒断「毒」品後的典型反应。
“证据当然是越多越好,法庭上实际的证物远比侦探的推理有力的多。其实推理出车的位置更简单,既然是避人耳目的将自己的养子转移到二楼,那必定是选择佣人们都看不见的路径。根据证词里面佣人当时的分布,餐厅,前厅,宴会厅都有人,那麽只能从後门进入了。于是我就去趁着打电话给中尾的功夫在一楼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离佣人聚集的三个地方很远的後门。可惜时间有限,没能去後门外探查。当然本间刑警也证明了我的所言非虚,不是吗?”
“啊,对了。”
小田切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他没有拉下去,而是扭过头来,吩咐着本间和井口:“等鉴证科的过来,别忘了把那辆车一起拖回去。说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缀在最尾端的中尾,“你怎麽还在这儿?”
“我倒是想回去呢,如果警车能装下尸体和那麽多需要带回研究所检测的证物的话。”中尾搔了搔後脑勺,摊开双手,做无奈状,“这样我怎麽回去呢?”
小田切一哽,却是想起他还在前往这里的路途中发生的事情。
为了偷懒,中尾在接到白马探的电话後,也懒得回研究所换车了,直接让送他回研究所的井口刑警变道去长野县。蹭车蹭的理直气壮。
结果在半途,遇见了气势汹汹去抓人的小田切。
小田切这边,因为一眼便认出了监控录像的人是恭田阳太,他直接带着人杀到了恭田本宅,而另一边的柳田则去了恭田阳太的公寓,结果两路人马全都遇上了人去楼空。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一番搜查之後,小田切找到了空白的请柬,四处询问便得知了恭田家宴会的事情。而柳田那边,从堆满了「内」衣丶「毒」品和酒瓶到达了不堪入目程度的房间里出逃後,在车库里收获了意外之喜。
柳田在那辆名贵的跑车的前保险杠和散热器格子窗上发现了非常醒目的变形。
肇事逃逸。
这是小田切和白马探一前一後听说这一发现後,脑海中率先蹦出来的词。
当然,随着东京警视厅搜查科的深入挖掘,他们还得知了恭田阳太除了吸毒之外的其他丰功伟绩。
“恭田阳太啊,我知道。他可是东京地地道道的阿飞流氓,他加入的那个飙车党,都是一些富人家堕落的孩子,整天夜里吸了「毒」出来飙车,抓住了还不能关起来,只能好吃好喝的招待等父母派人来交罚金,比暴走族还麻烦。”交通部的森户这麽对小田切说道。
至于麻药取缔课的稻早,当小田切通过他留在咖啡杯纸托里的电话联系上他的时候,他这样告诉小田切:“松崎嘉一并没有给恭田阳太提供「毒」品,这点我可以保证。至于恭田阳太——”
说到这儿,稻早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样的,东京都里不止有一个两个,都是些富人家的孩子。你都不敢相信他们是怎麽玩的!算了,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再附赠你一个消息吧。据我调查,恭田嗣郎的亲生女儿恭田雪穗也经常出入恭田阳太的公寓,一呆就是好几天。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盯梢的人都没看到她,如果你得知了消息,务必告知我。”
小田切大约是明白了稻早的言下之意了。因为伯父家那个不成器的堂兄的存在,小田切英二对于这些堕落的有闲阶级的生活方式也略有耳闻。
因为肇事逃逸的猜测,小田切也在警视厅里询问了一番,却都得到了最近没有报案的情况。因此,小田切也不敢妄下结论,只是趁着喝咖啡的间隙把此事和案情一起告诉了白马探。
“的确。”白马探正将水壶放在电磁炉上,他思索了一下,笑起来,“但也不是完全没什麽用。”
小田切握紧了门把手,用力按了下去。
门打开了,屋里像是被放了收音器和音响。正处于失去理智的躁狂状态的恭田阳太正被强壮的警部压在桌子上,被手铐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因为过度的挣扎已经磨的血肉模糊。
司机不知所措的躲在墙边。中尾一个箭步,越过衆人,从手提箱里找出镇定剂,在警部们的配合下,将药物注射进了仍拼命挣扎的恭田阳太的皮肤。
白马探拍了拍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而呆立在原地的埃尔莉:“所以我才让你少喝点酒。”
然後,白马探收获了埃尔莉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们可以不谈这个吗?”
“好的,我们现在不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