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一个医生的宗教观
白马探正在煮咖啡。
小田切必须承认,看这个人煮咖啡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水还没烧开,白马探便趁此时机从架子上取出了咖啡豆。两汤匙的量,不多也不少,倒进研磨咖啡豆的机器里。
机器运作起来,豆子在里面晃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片刻之後,豆子不见了踪影,变作细腻的粉末。他小心的将粉末倒进铺满滤纸的滤杯中,执起滤杯在桌角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咖啡粉末在震动下均匀的铺满滤杯,一点也没掉出来。
开水顺着壶嘴匀速流淌下来,浸湿了咖啡粉末,打湿了滤纸。
“像你这样心细如发,行事缜密的人没去犯罪真是件好事。”
小田切仍然目不转睛盯着白马探的动作,说道。
“嗯,我估且算作是夸奖了,谢谢。”
白马探又一次过滤咖啡,先是倒了一杯,放在小田切面前。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小田切接过咖啡,捂在手心,“说起来,中尾那家夥呢?”
“应该在楼上做尸检。”
咖啡壶里最後剩下的液体只倒满了一杯,这是白马探留给自己的。他喝了一小口,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掏出怀表来对了对时间。
他仔细的上好发条,端起杯子,对小田切说道:“休息时间结束,走吧。”
“好。”
小田切站起身,一口喝掉咖啡,就像喝药一样,随即被烫的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
目睹了全过程的白马探眼明手快的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小田切,无奈的说道:“没让你那麽快喝完啊。”
“没事。”小田切擦拭着下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剃须了,不由的感慨起来:“真是繁忙的季节呐。我前几天还看到东京大学的教授发表的报告呢,上面说极端的温度会促使犯罪率增加。还真没说错,每年这个时候警视厅都要跑断腿。”
“我倒不这麽觉得。”白马探摇摇头,清晰的表现出他对这一观点的态度,“只有人才会杀人,所谓气温,压力,甚至是电影和书籍。不过是起了一点引导和暗示的作用。”
“说得对。”小田切赞同道:“的确,犯罪就是犯罪,没有借口。说起电影——”
他突然指着站在窗边眺望远处森林的埃尔莉,对白马探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与说是在眺望森林,不如说除了那片黑洞洞的,可怖的,像锯齿一般的剪影外,什麽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真的很适合妖怪出场。小田切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哪一位作家曾经说过。如果写日本,那麽最恰当的切入点就是妖怪。只要提起妖怪,人们想到的必然是森森鬼气和与生俱来的恶。可真正恶的哪里是妖怪呢,是人啊。
小田切正想着,却见白马探的脸色一变。他循着白马探的目光所向看去,只见埃尔莉正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威士忌酒瓶,将里面仅剩下的半瓶橙黄色的液体倒进了喉咙。
她提着空酒瓶扭过头来,目光正巧撞上站在楼梯口的白马探二人,那一瞬间,小田切跨越了语言的界限,读懂了对方脸上仅在那一刹那间才显露出的神情。
是尴尬和心虚。
“艾丽。”白马探面对着那只艺术家们的最好的夥伴,最知心的朋友不免有些头疼。
埃尔莉的动作不可避免的让他想起她的那位外祖父。这位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英国空军上校是一位正儿八经的苏格兰人,这并非指他的血统,而是在描述他的习性。在白马探的记忆里,这位上校在二战结束之後,便带着记录了他赫赫战功的勋章回到了苏格兰高地的家族封地,整日与□□药丶猎犬和苏格兰威士忌为伍。白马探去年见到他时,上校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健壮的不像个老人。
他的外孙女埃尔莉与他一脉相承,同样有着就算是和俄罗斯人比都毫不逊色的酒量和优秀的枪法。要知道,埃尔莉从她外祖父那儿得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可是一支雷「明」顿柒佰步丶枪。
至于她的酒量,自打认识她起,白马探自始至终没机会一睹她的醉态。
但这决不能成为可以酗酒的理由,就像气温和压力不是杀人的理由一样。尽管埃尔莉总是拿弗洛伊德「艺术家借由艺术逃避神经质」的理论来为自己开脱。
“额···”
被抓了个正着的埃尔莉略有些尴尬,她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旋即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而紧闭起嘴巴,她的目光四处游离,但就是不看白马探。
她拿走这瓶苏格兰的初衷只是为了报复白马探不经允许拿走了她的打火机,可最终她实在没能克制住自己。
她当然知道,尼古丁和酒精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它们和健康这个词出现在韦氏大辞典上时,总是被标明了反义。可酒这东西,它实在太好喝了!是的,就这麽简单,太好喝了!
王尔德怎麽说来着?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向它臣服。如果抗拒,你的灵魂会因为禁忌而相思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