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间发出一声响亮的惨叫,捂住疼痛的下颚从中尾的手中奋力挣脱出来。
“你看,你的嘴巴不是张开了吗。”中尾笑眯眯的说道。
本间这才反应过来,他跑到镜子前。果然发现自己的嘴正不自然的张开着。他赶忙闭上嘴,却在动作之间听到皮肤和肌肉里传来的骨头摩擦的嘎啦声。
中尾的手又一次贴上了本间的脸,冰冷的触感吓得本间本能的一哆嗦,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却依然逃不开中尾的五指山。
“这里。”中尾摸着那处凹陷,说道:“是上下颌骨连接的地方,只要足够用力,就可以让下颌骨脱臼。凶手就是用了这种方法让死者张开了嘴。可见,凶手必定对医学知识有一定的了解。”
“还有,”小田切仍旧站在死者身边,一只手托着死者後仰的头,“用一只手掰开针剂,把吗啡倒进死者嘴里就行了。这种针剂要掰开很简单,手指分别压住针头和针管,拇指按住针头针管交接处,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很轻松的掰断。我猜,死者在此之前,应该是被凶手打晕了。”
小田切慢慢托起死者的头颅,露出後颈上那一大块淤青。
“这样啊。”
这时,本间才恍然大悟。
“凶手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这里。”小田切帮死者恢复了後仰的姿势,“昏迷的被害者,仰起头的姿势,只要把吗啡倒进他嘴里就行了。就像输液一样,等着他嘴里的吗啡一点点顺着喉咙流进食道,抵达胃部。你都不知道犯人是什麽时候作的案。”
“新人。”中尾拍了拍本间的头,玩世不恭的说道:“你要学的多着呢!说个最基本的,除了调查现场所有的实体和琐碎的细节外,你要学会「感同身受」。”
“那是什麽?”
“那是警校不会教你的东西。”小田切怀念的说道:“我也是因为别人的指点才学会的。简单点说,就是你想象,你就是凶手。”
“唉?!这怎麽可能办到?!”
小田切看着本间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禁失笑,23岁刚从警校毕业的自己也是这样对白马探说的。
那时的白马探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说:这叫犯罪侧写。当你同时在精神与心理上成为凶手本人时,整个案件的过程将像放电影一样在你的脑海里重现。你是凶手,你问自己,我在想什麽。我在哪里犯罪;为什麽选择了这里;这里对我有什麽意义;我该在哪个位置举起棍棒或者手枪;我是否徘徊留恋,欣赏死者濒死的痛苦;我该如何逃跑;我该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些你无法单纯通过推理和剖析物理线索得到。但对于找出关键线索和抓捕凶手有很重要的辅助作用。
在之後五年的职业生涯中,他逐渐明白了白马探的那番话是多麽的可贵。他起初不相信,但是在走投无路之时,几番实验後,终于心服口服。
“不是让你凭空想象!”小田切英二看着一脸懵懂的本间,提点道:“要根据犯罪现场和证据!”
“我知道。”
虽然还是不明白,本间依旧很有干劲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幅样子,小田切没再说什麽。所有警察都会经历这个阶段,有的最终放弃,过上了混日子的生活,有的则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查案方法。
“不知道能不能找出凶手啊。”小田切走出隔间,让出空间,以便协警处理最後的工作,而他则和中尾一起走出厕所,看着不远处天花板上悬挂的摄像头说道。
“小田切。”刑事局的柳田警部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小田切英二面前,递给他几张A4纸,“死者的身份。还有——”
柳田压低声音,凑到小田切的耳边低声道:“稻早也来了,就在外面。”
翻看着资料的小田切面色一凛。柳田口中的稻早是「毒」品搜查科外派到麻药取缔科的警部。
果不其然,当他们避开人群,就看见远远坐在候机室的长椅上的稻早,他看起来就跟普通的旅客没什麽两样。
“小田切英二。”
“稻早苍介。”
稻早将左手握着的咖啡递给小田切,用耳语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就开门见山了。松崎嘉一是我这几个月以来追查的对象,我想,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唉。”小田切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回答:“东京大学医学院毕业,在市立医院工作了十五年之後,独立开了诊所,还是目前大热的议员候选人恭田嗣郎家的私人医生。”
“是的,但不止是这些。”稻早的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的旅人身上,从一个到另一个,“据我们调查,他一直「非」法向「瘾」君子贩卖药物。那些「瘾」君子们到他的诊所「看病」,松崎给他们开出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处方,他们拿走的药瓶也没有问题。但他们都知道,这些药瓶里装的可不是什麽治头疼脑热的正常药物,而是「毒」品。事实上,连松崎他自己都是个大「麻」爱好者。”
“原来是这样!”小田切想起在厕所隔间的地上找到的那根贴了头孢标签却查出吗啡的针剂,明白过来,“那麽,合作吗?”
“不了。”稻早令人意外的拒绝了小田切的提议,“我现在不太适合介入,但是——”
他指了指小田切手里的咖啡杯,说:“有需要的话给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