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番外3
惊蛰的雨丝裹着药香漫过檐角,云汀踮脚去够药柜顶层的艾草时,忽然被双小肉手抱住腿肚子。她低头望去,三岁的阿沅正举着沾满墨汁的木勺,奶声奶气喊:"阿娘!给周周喂药药!"
後堂传来"咣当"巨响,祁廉顶着满脸黑灰冲出来,手里还攥着烧糊的《育儿宝典》。"云大夫救命。。。。。。"他话没说完,被小团子糊了满襟墨迹。
"周公子不是自诩学贯古今?"云汀憋笑抽出银针,"连小儿夜啼都治不好?"祁廉抓起捣药杵当剑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撞翻晒药匾。
晨光漫过长安街时,杂货铺门口排起长队。阿沅坐在柜台後给人号脉,胖手指戳着老汉掌心:"爷爷要少吃糖!"祁廉黑着脸从账簿後探头:"上回谁说王婆婆像年画娃娃,哄走人家半斤蜜饯?"
"随你。"云汀咬着糖葫芦含糊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话音未落,阿沅已经举着拨浪鼓追偷糖的野猫去了。祁廉拎着算盘追出去,月白衣摆扫翻三筐茯苓糕。
午後的阳光晒得合欢树簌簌作响,云汀在教阿沅编药囊。小团子把丁香塞进鼻孔,喷嚏吹飞的药粉糊了祁廉刚写好的药方。
"云!沅!"祁廉抖着宣纸上的党参末,"昨日揪虎子哥哥辫子,前日往药酒泡青蛙,今日。。。。。。"
"今日给阿爹捶背!"阿沅举着艾草锤扑过去,精准砸中祁廉腰间旧伤。云汀望着父子俩滚作一团,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天命难测",原是最甜的意外。
暮色染红窗纸时,赫连霆的商队停在门口。阿沅举着木刀冲出去:"猞猁叔叔!"赫连霆捞起小团子抛高高,赤金袍角扫落整排药罐。
"草原最新聘礼。"他甩出狼皮包裹,"五百斤沙葱,三千斤黄连。"祁廉黑着脸磨药杵:"本王。。。。。。在下不缺这些。"
"谁说给你了?"赫连霆摸出个镶宝石的拨浪鼓,"我们小阿沅周岁礼。"云汀掀开狼皮,里头滚出个青瓷罐,封泥上刻着歪扭的合欢花——正是她当年埋在道观树下的女儿红。
月上中天,三个大人醉倒在合欢树下。阿沅偷偷舔了口酒碗,辣得把祁廉的玉佩扔进井里。云汀举着银针追出来时,小团子正骑在赫连霆背上喊:"驾!去草原找白狼!"
晨雾未散,云汀在账本上发现幅涂鸦。阿沅用朱砂画了三个小人,戴狼首冠的赫连霆头顶还蹲着只炸毛猞猁。祁廉咬牙切齿要撕,被云汀用艾草灸熏了满眼泪。
"云大夫,您要的雪莲到了!"门口传来熟悉的喷嚏声。阿沅蹦跳着去接药箱,发间银铃与云汀十六岁那年戴的如出一辙。
秋风卷着糖炒栗子香漫过街巷时,杂货铺多了块新匾额。祁廉刻的"济世堂"旁边,阿沅用木炭画了只四不像:"这是阿爹!"云汀笑着添上几笔,丑萌的雪豹顿时有了帝王威仪。
腊月祭竈那日,阿沅把竈王爷画像改成云汀的模样。祁廉拎着闯祸精去赔罪,回来时父子俩脸上都沾着麦芽糖。云汀举着《育儿宝典》要训话,却被塞了满手糖瓜。
"阿娘吃糖!"阿沅蹭着她裙摆,"吃了糖就不生阿爹的气啦!"祁廉趁机往她发间插新雕的木簪,合欢花瓣里藏着小小银铃。
上元节的烟花照亮夜空时,云汀在最高处放飞孔明灯。阿沅指着灯上歪扭的"天天开心"问:"阿娘的心愿好小呀。"
"因为大的都实现了。"云汀望向蹲在屋顶修灯笼的祁廉。那人发间沾着草屑,却比龙椅上耀眼千万倍。
晨光漫过晒药架时,云汀发现阿沅在偷师。小团子握着银针给布老虎扎穴位,嘴里念叨:"百会治头痛,涌泉治脚凉。。。。。。"
祁廉从账本後探头:"比你阿娘当年强。"话音未落,被药杵砸中脑门。云汀抱起阿沅哼歌谣,恍惚还是那年山间,她对着昏迷的玄衣青年说:"你这麽好看,跟我回家吧?"
暮春柳絮飘进後堂时,云汀在嫁衣箱底翻出封信。泛黄信笺上,少年祁廉的字迹力透纸背:等我。她笑着将信纸折成纸鸢,看它乘着东风掠过长安街,消失在合欢树摇曳的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