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脚义诊
第四章:山脚义诊
晨雾还未散尽,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笼罩着山间。云汀背着药箱,步伐轻快地往山下走去,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了一路,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山林中回荡。祁廉跟在她身後三步远,玄色的衣摆轻轻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能夹死蚊子——这丫头非说他“闷在道观里要长蘑菇”,硬是连拉带拽地把他带来参加义诊。
“王婶家的阿黄前日吃坏肚子,李爷爷的风湿腿这几日怕是又犯了……”云汀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冲祁廉露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明媚,“小郎君待会儿帮我捣药可好?我分你糖渍梅子吃!”
祁廉瞥了眼她腰间晃悠的梅子罐,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但嘴上却依旧冷淡地说道:“幼稚。”
话虽如此,等云汀在村口老槐树下支起摊子时,祁廉已经默默地挽起了袖子,蹲在药碾旁。春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侧脸,柔和的光线仿佛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小云半仙来啦!”一位跛脚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挤到了最前头,脸上满是期待,“我这咳疾……”
“张伯别急,我给您把脉。”云汀柔声说道,指尖轻轻搭上老人的手腕。片刻後,她忽然转头,冲祁廉调皮地眨了眨眼,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劳烦小郎君取三钱枇杷叶,要背面绒毛完整的。”
祁廉捏着药匙的手猛地一僵。他自幼学的都是治国策论,对这些药材的细微差别哪能分得清楚?偏那丫头还故意提高嗓门,让周围的村民都能听到:“就在青布包袱第三层,贴着黄符纸那包!”
四周村民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祁廉,让他的後颈不禁微微发烫。祁廉咬了咬牙,翻开包袱,指尖突然触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一张画着歪扭小人的示意图,枇杷叶的背面还特意用笔画了一圈绒毛,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给大笨蛋”。
“云丶汀!”祁廉捏着纸,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露出又气又无奈的神情。
那头传来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混着村民们善意的哄笑。祁廉擡头望去,只见云汀正专注地扶着一位老妇人的手进行针灸,发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灵动的模样,像是把碎星子撒进了他的眼底,让他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日头渐渐毒了起来,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洒在大地上。来看诊的村民却不见减少,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云汀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却依旧耐心地哄着哭闹的孩童:“乖,吃了这枚蜜丸,姐姐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她指尖一晃,凭空捏出一朵色彩鲜艳的绢花,孩童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破涕为笑。祁廉望着她泛白的唇色,心中涌起一股担忧,突然站起身来,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歇半个时辰。”
“还有三位阿婆……”云汀有些犹豫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持。
“我说,歇息。”祁廉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手腕,当触到她的脉象时,他的瞳孔骤缩——这丫头竟用自身精血为引配药!一股心疼和怒意涌上心头。
云汀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腰间的梅子罐啪嗒一声落地。她慌忙弯腰去捡,却被祁廉抢先一步捞进掌心。他白玉似的指尖拈起一颗梅子,猝不及防地塞进她嘴里,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再逞强,明日就让你啃黄连。”
云汀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酸酸甜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倒是把涌到喉间的血腥气压了下去。她正要反驳,忽见村口尘土飞扬,几个汉子擡着门板狂奔而来,口中大声呼喊着:“小云半仙!快救救我家娘子!”
门板上,一位孕妇的裙裾染满了鲜血,面如金纸,情况十分危急。云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险些摔倒。祁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後腰,低声说道:“我帮你。”
“烧热水!取银针!”云汀咬破舌尖,强打精神,指尖隐隐泛起金芒,“小郎君,劳烦按住她足三阴交穴。”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云汀念咒的声音渐渐微弱,身形也开始摇晃起来。
回山路上,暮色渐渐笼罩了山林。云汀抱着梅子罐,昏昏欲睡地靠在祁廉的背上。祁廉背着她,脚步沉稳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云。山风轻轻掠过她发间的铃铛,叮当声混着她的呓语:“郎君身上……有沉香味……”
祁廉的脚步猛地一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今日为何冒险?”
背上传来云汀轻柔的轻笑,带着一丝依赖和信任:“因为你在呀。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安心,也有了冒险的勇气。”
月光如水,漫过山脊,将他们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祁廉望着蜿蜒的山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希望,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能一直这样背着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