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水银镜子的成本真像温章公主说的那样低,这样一种有机会普及天下的物件完全是一项巨大且长久的收益!
酒过三巡,康熙陪佟毓兰睡的那一会儿没有被消解完的困意又浮了上来,眼里有了醉意的帝王瞧了眼宴席上兴致不高的太子胤礽。
招手让太子搀自己下去休息。
“保成,朕看你今日没有尽兴?”
回到帐内,康熙将无关的宫人赶出去,拉着胤礽一起在榻上坐下,声音温和地关心道。
胤礽垂下眼,看着康熙与自己相握的手不语。
记得小时候,皇阿玛也想这样牵着自己,走遍紫禁城的各个角落。
“没有,儿臣只是累了。”
“你幼时有事儿瞒着朕的时候就是这样,低着头不敢看朕。”康熙笑,但後半句话却将这片刻的温馨彻底打碎。
“可是因为小四把金弓赠与了老三没有赠你儿生气?”康熙这话似有认为胤礽心胸狭隘的意味。
胤礽骤然擡头,“皇阿玛,儿臣不曾这样想过。”
“罢了罢了,孩子大了,朕这个当阿玛但也看不透孩子心中所想了。”
胤礽看着他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陌生的皇阿玛,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
“皇阿玛,儿臣也很久看不透您了……”
父子二人静默地看着彼此,两人几乎处于同于水平的打量让康熙不适,他皱起眉。
胤礽失望地垂下眼睛,从榻上起身,掀起衣摆跪了下来。
“儿臣失礼。”
再擡眼,帝王恢复了自上而下的威严和压迫,臣子恢复了谨慎卑微的疏离。
“保成你在怨朕?”康熙眉头皱得更深。
声音也更加冰冷,“朕以为朕给你的已经够多了。独一份的偏爱予你;至高无上的储君给你做;为你弹压兄弟,拉拢朝臣。保成你还有什麽不满。”
烛火跳动,康熙的神色被黑暗藏了起来,于是暴露在烛光中的胤礽更显得脆弱。
暖黄的烛光映在胤礽脸上,他眼里含着水光,似自嘲也似反抗:“皇阿玛您还没明白吗?不是儿臣不满,是您後悔了。”
胤礽眼里的泪落下。
“您後悔给出了偏爱,让儿臣有了依仗。”
“您後悔封了儿臣储君,给您带来了威胁。”
“您後悔挑拨离间晚了,让大哥和四弟站在了儿臣这边。”
“您後悔……”
“闭嘴!”康熙抓起烛台掷过去。
帐内唯一的光源消失。于是便没有人能看到他发抖的手,康熙也终于不用直视太子歇斯底里的崩溃。
看到帐篷里的光突然熄灭,梁九功升起担忧,他在账外喊:“皇上,出什麽事儿了,要不要奴才进去伺候您?”
“滚!谁也不许靠近!”
康熙怒吼过後,帐篷内再次恢复可怕的宁静。
静了,一些声音也更清晰了。
“保成,你是哭了吗?”稚子般的隐泣似有似无。
“皇阿玛别气坏了身子。”床榻方向传来粗重不稳的气喘声。
这对父子习惯性地关心彼此,但长久划在他们之间的裂痕让这两句关心显得虚僞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