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中原中也途径路口,若有所思地往路牌西面——也就是超市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没有在人流中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对象,就像走在路上忽然闻见某种味道,循着气味的方向掷去随意的一瞥。
此时此刻的太宰父子正在冷柜前选购奶酪棒。
千礼抓了一袋又一袋:“原味、巧克力味、蓝莓味、橘子味……!”
太宰治:“只选一个。”
千礼:“不要呀!”
太宰治:“而且,你自己付钱。”
千礼:“我讨厌父亲!”
25。
晚上回家,千礼把橘子味的奶酪棒拆开,一共八个,四个放到冷藏,四个放到冷冻,父亲总是偷吃他的奶酪棒,所以他数得很仔细,目前父亲已经欠了他十个,没有任何要还的意思。
他打开账本,其实也是一个画册,用蜡笔记帐,他记下奶酪棒的数量,还有今日的太宰家各项开支,今日自己的工作收入,一笔一划地给空白填上颜色。
然后是给院子里的盆栽浇花。
附近的文具店里卖面向小学生的‘种子盲盒’,包装成闪闪的金蛋,有西瓜、满天星、三叶草等物,还有一个神秘隐藏款,种出来了才知道是什么。
幼儿园生千礼无法拒绝,买了四个小金蛋,挑选四个盆栽种下,等待它们发芽。
“你们快点长大、快点发芽、快点开花……”
千礼一边浇花,一边咕哝着施加魔法咒语。
太宰治凉凉地说:“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说不定早就冻死了哦。”
千礼气得踢他鞋子:“呸呸呸!”
浇完花,是喂鱼时间;喂完鱼,就可以看电视了。
千礼和父亲目前租住的房子不大,带几平米小院子的一户建,共两层,采光非常好,白天南北通透地晒着太阳吹风。
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杂物间,活动空间可观。
卧室在二楼,两人的房间以一扇推拉移门隔开,白天亮堂堂地敞开着让穿堂风溜达,夜里才会关上。
这扇门,劈开左右两种截然不同的卧室风格。
千礼的房间有软和的大床,若干玩具、玩偶,星星灯,彩绘墙,画册……
太宰治的卧室,如果用日式高情商说法叫做侘寂,直白一点来说则是‘家徒四壁’。
“父亲真奇怪。”千礼说,“你不觉得冷清吗?”
背后是凄冷的白墙,太宰治撑着头,幽幽一笑:“怎么会呢,好多人陪着我,这里可热闹了——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千礼嘎叫一声,吓得钻进被子里。
虽然吓小孩很有趣味,但再这样下去小小狗必然胡思乱想半夜睡不着觉钻大人被窝打扰他睡觉,非要和他讨论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呜呜汪汪的很是烦人。
长久以来的经验驱使太宰治解释了:“哈哈,胆小鬼。”
千礼:“!!”
千礼生气:“父亲是不是又骗我!”
虽然很不高兴被骗,但他很快把自己哄高兴了,更何况今天还得了一块新宝石。戴着绿宝石的小兔侠放在枕头边上陪睡,千礼深感幸福。
“如果没有小柯、小基、博士……陪我睡觉,我一定会很寂寞的。”千礼说。
“你以为是它们在陪你吗。”太宰治说,“当你期待得到它们的陪伴,并且成功从这一行为中得到安全感或舒适感的时候,其实就是你在供养它们了哦。”
得到不是得到,索求即为付出。
对象是它们也好,对象是他也罢。
都一样。
思考了小半个青春期的答案,自然深奥到让千礼无从下手理解。
千礼:“什么意思?”
太宰治:“你是傻瓜的意思。”
千礼好生气:“怎么突然骂我!”坏父亲。
好一阵子,太宰治和千礼都没说话。
成年人在衡量自己的得失,难得一笔坏账,掂量不清楚斤两。
而千礼被他一句话绕迷糊了,脑子里只剩下几个词句互相等价代换。
玩具陪他=他养玩具=他需要玩具。是这个等式吗?
忽然间,千礼懂了:“我明白了!”
太宰治直觉这个笨鸭子想不出什么似人的念头,事实上千礼确实在拿他新得的等式做题,把主语从‘玩具’换成别的东西……
“我陪滋滋,滋滋养我,其实是滋滋需要我!”千礼大彻大悟。
“……哈?”
“哼哼,原谅滋滋了。还是喜欢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