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廷对盐铁掌管极严,若说完全没有私下贩卖定是不可能,但要发展为成气候的盐帮还是极难的。
温言川蹙眉:“你的意思是现在还有盐帮?这些私盐是从盐帮手里买的?”
萧彻一针见血:“李远起兵谋反,招兵买马的钱哪儿来的?”
温言川如梦初醒。
当年先帝出于种种考虑留了李远一命,将东南沿海两郡划给李远做封地。和手握重兵的西南王不同,当时李远手中并没有成规模的兵马,只有几千护卫兵——先帝生性多疑,自然不会给李远兵权,养虎为患。
而李远谋反时,却聚集了将近八万的兵马。谋反这种掉脑袋的事光靠耍嘴皮子可不行,需得给予重利。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远的那点俸禄用在招兵买马上杯水车薪,想要成事,唯有另辟蹊径。
而利用天时地利,贩卖私盐无疑是最快丶最便捷的法子。“天下之赋,盐利居半”不是说说而已。
李远谋反失败後,削去爵位降为庶民,封地自然也就没有了。谁也没将不起眼的两个郡放在眼里。
如今想来,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靖王没了,不代表残存势力也没了。就算这些势力对李远不再有效忠之心,也不能任其发展。
何况织染坊发现的私盐又恰是海盐,只産出于沿海。
思及此,温言川登时坐不住了,当机立断:“不这麽耗着了,我明日去找杜康摊牌,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而後出发去东南!”
萧彻明知故问:“去东南做什麽?”
“自然是清缴李远的残存势力。若你说的盐帮真的存在,任其发展,势力日益壮大,有朝一日定会威胁到统治!这绝对不行!”
萧彻语气里带上怒意:“你到底要为小皇帝做到什麽地步?”
如此尽心尽力为小皇帝谋划,看的萧彻眼热。他真的很嫉妒,从来没人如此对待过他。不计得失,掏心掏肺。
温言川双手捧着萧彻的脸颊,注视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道:“人活一世总得为点什麽,我不求名垂青史丶流芳百世,只愿君主贤明丶社稷安稳。如今皇上年纪尚幼,我自然会多操心些。”
“罢了。”过了许久,萧彻认命道,“想做什麽就去做,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萧彻不懂什麽使命责任,他拥有的极少,他只知道,面前的人,他要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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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温言川和萧彻去盐司找杜康。
见到温言川,杜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你没走?”
温言川开门见山:“大黄是我偷的,它对盐没有明显反应,更不会吠叫。”
杜康脸色一白,沉默良久道:“温大人心细如发,在下佩服。”
“杜大人没什麽想说的?”
杜康:“温大人问吧。”
温言川:“八千斤私盐是怎麽进的曲化县?”
“借着盐司运盐的由头,光明正大进来的。”
难怪怎麽查都查不出来,竟又是灯下黑。温言川继续问:“那又是如何进的织染坊?”
杜康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帮他们将私盐运进曲化县。”
温言川擡眸看向杜康,见他脸上隐有愧色:“我并非死板迂腐之人,若有难言之隐,杜大人尽可说出来。若情有可原,我可以既往不咎。”
杜康面露震惊与迟疑:“温大人信?”
“信不信在我,说不说在你。”
杜康吐出口气:“大约一月前,有一夥人抓了我的妻儿,逼我帮他们运私盐。于是我便利用职位之便,帮他们将私盐运了进来。”
“我本以为他们是想在曲化县贩卖私盐,心里冒出了和温大人一样的疑问——曲化县距盐湖极近,在此处贩卖海盐并不能获利。谁承想过了没两天,他们又让我带人搜查孟家的织染坊。再後面便是曹大人上奏折,温大人来此查案。”
温言川听完:“妻儿现下如何了?”
杜康没想到温言川最先关心的是妻儿的安危,心中不禁一暖:“已经安全回来了。我担心这帮人卷土重来,因此未敢说明实情。”
“人之常情。”温言川并未苛责,“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杜康想了想:“听口音像是雁云那边的人。”
温言川和萧彻对视一眼——雁云郡恰是李远封地之一。看来昨日的推测并非没有道理。
温言川:“只要杜大人不说,今日的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杜康愣了下:“温大人不追究了?”
“此事说到底于你也是无妄之灾,也没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希望杜大人下不为例。”
杜康站起来冲温言川认真揖了一礼:“多谢温大人,下官谨记!”
从盐司出来,温言川偏头看了眼萧彻。
萧彻心领神会,低声道:“放心,我的人盯着呢。”谁知杜康说的话是真是假。
温言川勾唇浅笑,这种无言的默契让他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