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雍行了礼,接过李缨菀手中的信件一看,大抵是说的西北藩镇之事。
此事正在卫赟的督促下循序渐进,结果倒是比预想的要好许多。
可越是这样,卫雍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好像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想必李缨菀心里也是一样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僵持了一阵子之後,李缨菀才开口说:“太师,你觉得哀家做错了吗?”
卫雍:“???”
他以为太後首先应该质问的是自己,无论是红鸾阁,还是黑市,都是他一手遮天造成的。
是他将皇室的颜面踩在脚下,皇帝不追究,太後也不追究,他心里的那颗刺就拔不出来。
此次来找太後,本意是来负荆请罪的,可没想到太後竟是这般问法。
这让他一个臣子该如何回答?
“太後,指的是……”卫雍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李缨菀。
李缨菀浅笑,不拘一格道:“太师,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哀家今日见你,就是想听听你是怎麽想的。”
她做了这麽久的皇後,又做了这麽久的太後,齐明煊还小,先帝的身子又不好,李缨菀只能把全部的担子都扛在自己身上。
早已没有了後宫不得干政的明令。
在其位,谋其政,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为陛下谋福祉,为百姓,为大周呕心沥血,不曾疏忽,她扪心自问,算是对得起江山社稷。
可此刻,她心底産生了从未有过的怀疑。
当年,若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为了快速解决大周内忧外患的难题,西域可能就不会乱,这场大战可能就不会爆发。
四方还能有几年的太平。
可如今,西域王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就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流血牺牲。
她不想看到那一天。
卫雍也不想。
所有人都不想。
卫雍点了点头,“是。”
“哀家当时,是不是不应该放虎归山?”李缨菀眸中空淡,隐藏了岁月的痕迹:“後来,是不是也不应该炸死燕无渡和燕无双姐弟两个?”
这个问题,卫雍无法回答。
这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事到如今,知晓应不应该又怎麽样呢?
讨论这些还有什麽意义?
卫雍为臣子,不能对太後说这些话,他站在当时李缨菀的角度,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承认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出路了。
“当时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让西域乱起来的办法。”
卫雍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景,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太後做的没错,若是他面临这样两难的境地,也未必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更未必不会这麽做。
牺牲一两个人去换取天下和平,这句话始终无解。
若是牺牲的那一个人是他,那这句话就有解了,可惜不是。
人不能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每个人都有想活下去的权利,谁也不能随意收回。
上位者不能,下位者也不能。
可这乱世之人,自有人前赴後继,视死如归,卫雍想,自己应该是那一路人。
不惧死而後已,不惧五马分尸。
在那贪官污吏的刀鞘下,还藏着一把尖锐的刀刃。
刀刃可以对着敌人,同样的,也可以对着自己。
思绪交错间,卫雍又听到太後的一个假设,“可若是西域不乱,或者是哀家的手法再柔和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来的这麽快?”
会,也不会。
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