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亚历山大说你受了伤。”她差不多也能算是路易的青梅竹马,很自然地上前,担心地打量他:“你的脸色很不好……是魔女干的吗?”
“谢谢你来接我,普利玛。”路易朝她点点头:“我们别站着说话,亚历山大,让厨房准备肉桂茶和薄荷糖,我们到起居室去。”
这是普利玛的口味,但她不是为了下午茶来的,确认路易行动自如后她稍微快活了一点儿,声调也高扬了起来。
“那些讨厌的家伙不愿意把实话告诉我,所以我来找你,路易,真的有魔女吗?是她让你受伤了吗?”
“哦?那他们说了什么?”路易摘下帽子,随手递给一旁的女仆。
“哦,七点钟的时候有消息传说你失踪了。”普利玛轻快地说:“说是魔女袭击了码头,你正好在那儿,被魔女带走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路易在河里消失正是太阳刚下山的时候,一个小时内距离福星市三天两夜的白桥就得到了不能说完全错误的消息,而且明显不是出自路易这一方,说明一直有人在密切监视路易。
普利玛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这在伍尔夫乃至吉本家都是正常现象,只要手握权力就总有人虎视眈眈,等待时机取而代之,哪怕像她这样的小姐也随时被关注,她只是听说了消息,并不是监视者之一,即使路易反感这种约定俗成的情况,怒火和怨怼也蔓延不到她身上。
路易确实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反而平和地大致跟她描述了艾莲娜的事,当然,是亚历山大翻白眼的那个版本。
普利玛被父亲保护得很好,这种刺激的事很容易就让她听得入迷,当路易说魔女已死的时候,她可爱地松了口气,并得体地表示自己只是过来看看他,不应该打扰太久,耽误他航行归来的休息。
路易没有挽留她,转头吩咐亚历山大送她上马车。
虽然早有预料,但普利玛还是因为路易过于工整客气的接待感到沮丧,如果不是亚历山大在一边,她都想立刻扭头问身边的女仆玛丽,觉得对方是否注意到自己换了一个新颖的发型,并搭配了最合适它的裙子。
亚历山大把她送出前庭,轻声称赞道:“您今天很漂亮,普利玛小姐。”
普利玛眼睛亮了:“是吗?”
亚历山大笑着让侍者打开车门:“这是没有见过的款式,看起来很精致。”
“手工刺绣,图案是我设计的——哥哥找了个作坊,那里的人手艺很好。”普利玛说。
亚历山大和路易一向形影不离,被当作路易的影子,被他称赞普利玛觉得差不多等于路易也注意到了,心情也好转了起来,甚至猜测是不是路易因为性格内敛,借由亚历山大之口夸赞自己。
她不知道亚历山大会注意到这个,其实是因为他的母亲年轻时就是制衣坊的女工之一,甚至不是刺绣这种技术工种,而是负责染色与浆洗,在她还没有丧失理智的时候,亚历山大曾经听她和年纪稍大的女儿用梦幻的口吻谈起那个建立在肮脏天堂岛里的制衣坊能出产多么高贵美丽、精致无暇的裙子,供内城的小姐们穿,那样一条裙子的造价,可以让她们家建起一间体面的小房子,不用担心雨季。亚历山大甚至记得那个全家都只是勉强吃了个半饱的晚上,那对母女俩热烈的、毫无必要的‘如果神给你选择,你要裙子还是房子’的讨论。
普利玛不会知道这个。制衣坊对她而言只是个名词,她甚至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裙子能卖多少钱。
亚历山大双手垂立,在原地目送那辆小巧的双人马车远去后,垂眼看向自己身上同样做工考究,挺括的长外套。
天堂岛的居民觉得自己身处天堂,并竭尽全力从滚烫的地狱岩浆里捞取赖以生存的一切,而‘真正的白桥’居民从不正眼看天堂岛,因为那里鼠蚁横行,污秽不堪,与人间地狱无异。
就在一刻,亚历山大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路易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把普利玛拒之门外,但愿意在白桥之外的地方与其他女性建立相对亲密的关系的原因。
不是因为路易憎恶这个家族、憎恶哈利夫而普利玛是哈利夫的女儿,而是因为在路易和其他人不同,在他眼里,天堂岛和内城的界限并不存在。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羽翼丰满后依旧选择留下?法希姆为路易留下了可观的财富和前途,也相当于给了他选择权。
现在他坐上长老之椅,就已经是家族当之无愧的掌舵人,能如果他想退出权力圈,到随便一个远方城市隐退,昏庸无能(原谅他的用词)的亲戚中再无人能反对他,而伍尔夫家族里有的是人等着谁让出位置。
亚历山大之前一直觉得,路易的野心在白桥顶端,游移不定的作风只是叫对手捉摸不透的手段之一,但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他的老板究竟在想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点抑制不住工人阶级的DNA。
亚历山大番外预定。
普莉西亚和普利玛的名字是巧合,摆在一起才注意到有点相似。
普利玛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过路易喜欢更成熟的类型,兄弟俩在这一点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