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涵嘟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怎么不怀疑是多多和满满把药瓶打碎的。”
钟洺有理有据,“因我知晓药瓶子?都被你嫂嫂收在抽屉里,猫可?不会开抽屉。”
钟涵皱皱鼻子?,替自己辩解。
“我在做正经?事,学着认草药呢。”
钟洺大为意外。
“认草药,跟谁学?你要学医?”
苏乙手里拿着抹额,正端详着,闻言提醒钟洺,“近来黎小郎中常带着村澳里的孩子?们去山上采药,孩子?们给他?带路,他?则教孩子?们认草药。”
腊月到?三?月黄鱼汛之前,是水上人?最?清闲的时候,半大孩子?们用不上帮家里的忙,除却有一些勤快的,乐意捡蛤蜊挖沙蟹卖给钟家酱坊,大部?分每天就是到?处疯玩。
钟洺得了答案,没太往心里去,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要真乐意学上一二医理也是好的,起码他?家小仔识字,已比村澳里所有的孩子?强了,要想学点什么,肯定也能学得更快。
他?夸奖小弟两句,转而去灶房烧水,准备炖鸽子?,苏乙慢慢走来,在门前陪他?说?话,言谈间提起黎麦冬和小仔。
“黎小郎中和黎老?郎中当?真不太一样,黎老?郎中慈祥温和,黎小郎中则有些寡言少语,清清冷冷的,小小年岁,看着很是稳重老?成?,我看村澳里那些野猴一样的小子?,都和他?说?不到?一起去,不过小仔倒是挺喜欢和他?玩耍。”
钟洺正对着光检查鸽子?上的杂毛有没有拔干净,闻言忽而警觉道:“那黎麦冬可?是个早慧的小子?,小仔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小哥儿,可?别被他?骗了去。”
苏乙无?奈看他?一眼,“你也知道小仔是个孩子?,那黎小郎中又才多大,你这个当?大哥的,防人?也防得太早了些。”
不过不能否认,黎老?郎中确实把这小徒弟教得好,虽是郎中,却有一股子?文气,在白水澳的孩子?堆里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但说?归说?,若是现在就顾虑那些有的没的,未免想得有些太远。
钟洺反省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多心,加上请黎麦冬来是有所求,不仅自家,现在整个村澳的人?都要仰仗人?家的医术,便收了心思,专心剁鸽子?炖汤。
还问苏乙,要不要放些红枣和枸杞。
——
万事俱备,时间从正月来到?二月里,钟洺眼中除了苏乙再也放不下别的事。
期间只去了一趟县城领回县衙分给水上人?的稻种,这也是因为衙门要求不得代?领,菜不得不去一趟。
回来后他?将稻种交给王柱子?,告知等过一阵子?,要依着县公手记里的说?法,分批用海水选种,上浮的是空谷、瘪谷,这部?分撇掉不要,其余的留下,三?月育苗,四?五月时插秧。
王柱子?种了小半辈子?地,还是第一次种咸水稻,也是跃跃欲试,想帮着东家种出好稻米来,最?好过了半年的雇期,还能留下继续做事。
在一家人?坐立不安的等待中,一日上午,苏乙喊钟洺扶自己去茅厕。
他?这两日去茅厕的次数比之前更多,打心底觉得是快生了,只是不曾破水和见红。
这趟却是刚起身走到?卧房门,便觉肚子?缩痛,他?一下站住不动,猛地抓住钟洺手臂,喘两口气的空隙里,肚子?又是一痛。
他?微微弯腰,有些站不稳,与钟洺紧张道:“相公,我好似是要生了。”
小小仔
生产之事,哪怕是头一回,事到?临头往往也是怀身子的人比身边的汉子冷静,大概因为已?和肚中孩子相处了十个月,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比起紧张,更多的是“终于来?了”的坦然。
当?重新被安顿回床上,被以薛婆子为首,二?姑、三婶和白雁,还有堂婶郑氏等?一众生养过的妇人和夫郎围住时,苏乙还能握着钟洺安慰,“有这么?多人在,我不会有事,你去陪小仔,带他走远些,别吓着他。”
钟洺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被推出了卧房,想去灶房烧水,发现也没有自己能站下的地方,四婶伯郭氏早就带着齐晓一起,两?人忙起来?了。
他心?知钟洺和苏乙对自己还是有芥蒂,生孩子这种大事上也不进屋去讨嫌,便揽过在外面烧水的活计。
锅里烫着银亮的新剪子,还有几只新买的白瓷碗,这是薛婆子的习惯,她接生这么?多年?,都用砸碎的瓷片子,说?这个比剪子还干净,现砸现用,不会染脏污。
无论是剪子还是瓷片,都看得钟洺眼皮直蹦,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一想到?这些东西一会儿要往苏乙身上招呼,他的心?情就好?像在海底遇见虎头鲨时,后背呼呼冒汗。
见钟洺来?了,郭氏忙起身,同样把人往外赶。
“屋里人多,到?时忙里忙外,堂屋都支应不开,你莫在这守着,抱着小仔去姑姐家等?。”
生产是走鬼门关,不知多少在海上顶天立地的汉子帮不上忙不说?,还只会添乱,更有甚者,一见送出来?的血水嘎嘣就晕了。
钟洺刚走,钟春霞风风火火地出来?,跟郭氏说?一时半会儿不到?生的时候。
“给阿乙煮碗红糖水,卧两?个鸡蛋,再蒸几块米糕,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生。”
郭氏一听?,赶紧应下去做。
钟洺牵着小弟出了屋子,兄弟俩都不情愿走远,看了一圈,便暂且在船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