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点岁数的妇人?就爱说些家长里?短,隋阿婶也不例外,她又问了几句咸水田的事,新鲜得很?,一路嘴皮子没闲下。
当地多山,稻田多是?梯田,依山开?凿,不及平地方正,抬头望去可见远处一片金黄错落,风吹稻穗,泛起层层谷浪,仿佛已经嗅见阵阵米香。
要?不是?苏乙受不得牛车颠簸,加之因是?来干活的,带不得小孩子,不然他还真想让夫郎和小弟也看看眼前这一幕。
行至隋家田边,隋阿叔和隋大父子二人?听见招呼声,撂下手里?的活迎上来,身后还跟着隋大的大儿子,和钟豹差不多的岁数,已经能帮着家里?下地做些活。
得知钟洺就是?前日子詹九说过的汉子,隋阿叔点点头道:“是?个好身板的后生,一看就是?力气足的,割稻可不是?轻省活嘞。”
钟洺掂两下镰刀,保证道:“阿叔放心?,我们在海上打鱼收网,一网也是?几十上百斤,别的不说,力气管够。”
后来的两人?下了水田,割稻时水田里?的水已放干净,隋阿叔负责给钟洺示范如?何?割稻。
“这事上讲究巧劲,可不能用蛮力,镰刀都磨得光,你力气用得不对,稻子没割到反而割了人?就不好了。”
他是?老道的庄稼人?,钟洺见他弯腰单手拢住一把稻谷秆,右手拿镰刀,割下的同时左手使力,把稻谷杆往斜前方拉拽。
手起刀落,一把稻谷整齐割下,积攒地差不多后再由隋大的儿子抱到田边去,摞成一垛。
“要?紧记得,下刀的时候镰刀的刀刃朝下,斜着割!”
隋阿叔说了半天,才?肯让钟洺上手。
钟洺弯下腰,学着隋阿叔讲的法子收割,几把之后动作逐渐熟练,尤其是?他因为长得高,手掌也生得大,他一把抓住的稻杆比旁人?要?多,有他加入后,隋家的秋收进展飞快,别家才?收完半亩,他家整一亩的地都做完了。
下山时更是多亏了有钟洺,因梯田依山而建,什?么车都上不来,只能靠人?力搬运,把割下来的稻谷杆打成捆再挑去山下,今年多了一人?,他们家就可少跑几趟。
午食是?隋家媳妇送来地头上的,她把钟洺送来的鲈鱼杀了,烧了一锅鱼块,还切了块腊肉炒菜,提来的粝米饭压得实在。
听隋阿婶夸鲈鱼味鲜,钟洺诚心?道:“我那鱼摊子摆在南街木匠铺门前树下,下回你们去买,我给实在价。”
“这怎好意思,你们打鱼也不容易。”
隋阿叔摆摆手,表示自家不是那等爱占便宜的人?,随即隋大又问起钟洺海上的事来,一家几口都听得津津有味。
下午仍是?一样的忙碌,见钟洺实打实地卖力气,隋家一家老少也不藏私,将祖辈代代积攒的那些个种田经验尽数说给钟洺听。
钟洺由此得知如何晒种选种、催芽育秧,以及秧苗长出几片叶时可以插秧,插秧时又该隔多少距离栽一根秧苗……
术业有专攻,一行有一行的道理,都不是?轻易能学透的,钟洺知晓自己今日听个大概,或许来日真正种起地时仍会遇到一串子问题,但好过什?么都不懂时就莽撞开?始。
听钟洺说咸水田不必施肥,隋大羡慕道:“不必施肥是?好事,你们能省好些力气,也不用担粪水,那可是?个苦差,尤其是?大热天。”
钟洺设想一下那场面,也着实庆幸得很?。
这之后钟洺连着来了三天,碾场扬场也尽数参与?了,他记下种稻收稻要?用的各类农具,预备回乡里?后就去铁匠铺置办,还有盖房、买牲口也该提上计划。
不过买牲口要?等房子盖好后,不然哪有地方栓养。
比起骡子,他还是?倾向于买水牛,水牛比黄牛块头大,耐力也更足,而且他见过别人?家养的水牛在海边浅水处泡水,得知水牛喜水,不挑咸淡,如?此的话在海边养水牛是?最合适的。
心?头一番打算,钟洺发现自己恨不得立刻就挽袖子去千顷沙垦荒,他只觉自己活了十几年,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
……
从村里?回来,到白水澳时天色已黑,时辰不早,钟洺进门顾不得吃饭,先裹着一身臭汗去洗了个澡,洗干净后才?好意思让家里?人?靠近,不然实在是?脏得两只猫都要?绕道走。
擦着头发出来时,苏乙已摆好了一桌饭,是?特地给钟洺留的,他和小仔此前已吃过。
这几日钟洺累得很?,饭量也很?大,家里?顿顿都给他做白饭,烧一锅肉、一锅鱼,再炒一个菜、一个汤,多些油水也多些花样。
饭香扑面,钟洺的肚子都快和公鸡一样打鸣了,他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坐下,开?始扒着红烧肉和煎鱼块下饭。
“慢些吃,别噎着了。”
苏乙抬手给他盛碗虾皮豆腐汤,钟洺接过吹了吹,咕嘟咕嘟送下去一整碗。
这下苏乙又怕他烫着。
就这么吃下去一碗冒尖的白饭,钟洺方觉那股饿劲消散,他放慢速度,有了余裕打量一旁坐在地上逗猫的小弟,看了几眼后他疑惑道:“小仔,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苏乙闻言先笑,钟涵不太自在地碰碰耳垂,抿着嘴巴扭捏道:“大哥,你就没发现我和你早上出门时,有什?么不一样了?”
钟洺接了夫郎的暗示,细看那通红的耳垂,总算看出那里?不仅红,还插了一根细细小小的茶叶梗,他恍然道:“你打耳眼了?”
钟涵嘻嘻一笑,凑上来给钟洺看耳朵,同时骄傲道:“我都五岁啦,二姑和嫂嫂都说我可以打耳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