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恪没管他的幼稚脾气,看了看周围,问道:“这家店是你的?”
“眼神不错啊。”黎逍抬眉道。
很好猜,霓虹管配色乱七八糟,和黎逍一天到晚挂着的五金链子风格同源。
时恪忍着设计师的职业病,没有对他的审美做出评价,直言道:“要聊什么,说吧。”
黎逍斜睨一眼,从手边又拿了瓶酒,往吧台边沿一磕,盖子脱落,他举着道:“跟老子喝一个,我再告诉你。”
傻小孩儿
世界上的苦有很多种,比如时恪,在畸形的家庭中长大,渴求爱,回避爱。再比如黎逍,在富裕的环境中长大,受人摆布,消磨自我。
同样都是牢笼,区别只不过在于是烂泥做的,还是金子做的而已。
黎逍耐着性子,在剧组里忍了两周,从丁若枚手里解锁了一张银行卡。
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自春鹤庭争吵后,他原本以为黎延君会将注意力放到那件“证据”上来,结果并没有。在他爹眼里,自己只是一件附属物罢了,而附属物又怎么会有能力掀起风浪?
忽视是比对抗更有力的羞辱,黎延君会提防黎昀,却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段时间黎延君常去赴宴,无非是与几个投资商周旋,听听下位者的恭维,拍拍上位者的马屁。
他找了机会支开唐狗,将老东西的藏宝室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东西位置没变,换了个密码,多试几次的功夫罢了。
不过黎逍仍郁闷,郁闷不得自由,郁闷受困时,那群酒肉朋友个个都装死。
“知道你不喝酒,”黎逍举着酒瓶往桌上一扽,推向时恪面前,“但是老子帮你这么大个忙,不给个面子?”
时恪扫了二世祖一眼,平静道:“帮忙?”
“怎么,还是我求你弄的?”黎逍不屑的笑了一声,“你都说了,没有山道,别的工作室也能做,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什么,顶多算互利互惠!”
时恪垂下眼没做声,他在思考这笔交易真正的底色。
要说利益交换,表面确实如此。黎逍想通过搞砸电影,为叛逆出逃破个口子,时恪则是为了黎昀。
但深究起来,促成这次交易的关键,在于黎逍的潜意识就是想要物归原主,否则春鹤庭当日,他根本不会喊出那句话。
前几次的挑衅也好,幼时与黎昀的龃龉也好,黎逍的表现都像个不得重视的小孩,用惹人厌的方式吸引注意,挥洒无处发泄的叛逆。
不知怎么的,时恪突然不由想自己来说这件事了。
他松懒地倚着吧台,提起酒瓶,清晰的喉结线条在柔光中滚动。黑啤苦涩,激得眼底微红,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下去。
“操!你比那群狗东西爽快!”黎逍搓了把红毛鸡窝,陪了半瓶。
时恪微拧着眉,嘴唇沾着晶莹的酒液,缓过一阵酥麻劲才说:“讲吧。是你爸那边出什么状况了?”
“小看我?!那老东西压根儿没管!”黎逍踩着高脚凳探身,从吧台斗柜里翻出一个塑封袋,往桌面一扔。
“手记本,储存卡,都在这里。”他拍拍袋子,“赶紧拿走给我把活儿干了,等过了年再开春,电影就要立项了,你动作快点。”
时恪挑开袋子看了一眼,清冷道:“自己给,你哥就在外面。”
闻声一愣,黎逍局促道:“你特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凭什么老子给。”
“这本来就是你拿到的。”时恪说。
黎逍皱着眉“啧”了一声,又到:“别说的好像是老子为了他一样。”
时恪歪过头,“你怕他?”
“放你妈的屁,”黎逍朝着走廊入口一指,“你让他进来!”
这条街不似商业街热闹,属于年轻人的夜生活时间还未到,也有可能是多数人都早早回了老家,竟是显得有些寂寥。
黎昀望着远处的住户楼,每一个窗户都透着或暖或冷的灯光,他忽然想起初三那年,黎逍闯进自己的房间,把各种奖牌砸了个稀巴烂。
当时他只扫了眼,极淡的说了句“出去”,结果黎逍开始变本加厉的闹。
收回目光,黎昀侧头冷冷地打量起夜店,不知道这纨绔又要跟时恪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机震动两下,时恪发了条消息,让他进去。
黎昀皱起眉,拉开店门,快步往里走,廊道里很安静,吵人的只有满屏乱闪的射灯。
看见两人在吧台边,往前几步,又看见时恪手边放着酒瓶,里头还剩小半。
周身的空气冷下几分,黎昀不觉得时恪会在没有旁人影响的情况下主动喝酒,他沉着脸,看向黎逍的眼神里带了点愠色。
在对面看不见的地方,时恪的手绕到黎昀身后,轻轻刮了下他的手肘,是个让人宽心的安抚信号。
黎逍睨着露出绷带边缘的手,下意识想嘲讽一句,而时恪朝桌上的东西歪了下头,他又吃瘪似的咽回去,不耐地拽了拽袋子,“给给给,赶紧拿走。”
“这什么。”黎昀皱眉道。
“你妈的东西。”黎逍语速很快,囫囵着说的。
黎昀单手翻开袋子,抽出里头的本子和卡盒,封面左下角都签着“舒姝”两个字。
他有一瞬恍惚,又很快问道:“你藏的?”
“老子藏这个干屁吃!”黎逍激动的一抖,链子晃荡着叮铃作响,“黎延君照着你妈的东西搞了个高仿电影,我瞧不上。”
“这玩意儿是你旁边那个要的,剩下的你问他吧,老子没那义务跟你解释。”
时恪和舒永都提过电影项目的事,再想想黎延君的德性,不难猜出其中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