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非到底是姬家什么人?
他们睡在当日漆汩赶往西亳时住过的驿站里——虽然,这里已经没人照管了,空荡荡的房屋,只有急于南下的人挤在一起落脚。
漆汩想起自己上一次到这的时候,还给琥珀点了一盘白煮鸡,不觉物是人非,神色黯然下来。
晚上点起灯,便不停的有人忍不住七嘴八舌、窸窸窣窣地谈论起来。
漆汩虽然困倦,和靳樨窝在角落里,盖着毯子,仍竖起耳朵聆听。
“蔡家也是心狠。”有人说,“他们的那个小王子天天拿着把刀站在城门口,谁敢出去,就砍谁。”
“太狠了吧……”
“大部分人都没能逃出来,硬生生死在蔡家禁军手里。”
“我说蔡家真不是个人,既然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放大家伙儿出来又能怎么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活几个难道不是好事儿,难不成非要全那个名儿吗?”
“什么名?蔡家有什么资格提‘名’?”
“嗐!他们蔡家的权柄就来路不正,当年那个漆家,不就被他们杀了个遍么?若是曾经的那位公主还在,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恐怕行,不是说那公主特别厉害吗?”
“再厉害有什么用,人家若是重新投胎,现在都到能走路的年纪了。”
“那蔡家的两个王子还活着么?”
“那个王和两个王子都在王宫自刎了——不是我说,争来争去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转瞬即空。”
“倒是刚烈。”
“刚烈听着是好听,有什么用?”
“倒是天子仁慈,西亳的人大大小小能逃的都逃了罢。”
“是,就那些太痴的人不肯走,说什么,要和姬家同生同死,真是愚蠢。”
“说得是,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天子的手里有一块玉印,不知还在不在,若是被北蛮子抢走就太耻辱了,无论给谁都行啊,如今齐、应都在,你们猜,会给谁?”
“老兄,你还在逃命,还有心力管这些?”
……
二人静静听着,谁都没有言语,少顷,靳樨安抚地在夜色里吻了吻漆汩的鬓角:“睡吧,天亮再说。”
漆汩心尖沉甸甸的,即使有靳樨在侧,亦然几近日出时方睡着。
“表哥,我回来了。
翌日经过齐、应二国少得可怜的驻军后二人终于进城。
西亳比之上回所见,又萧索了不少。
凝滞的时间又开始重新流动,这次走得飞快,将这座古城无可奈何地带到毁灭的绝境。
门口甚至没什么士兵在守,时不时有人拖家带口地从城里走出来,各个神色匆匆,纷纷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