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又看见了紫微宫,看见了姬焰。
他看见姬焰与长鱼午坐在抱真殿里,看见姬焰苍白的脸颊,他还看见自己,看见姬焰太子冠冕的光芒。
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离开西亳那日,姬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目光扫过联军,突兀地闪烁起来。
漆汩从那目光里看到令人惊愕的杀意,在西亳古旧的风里来回盘旋。
他仍不明白为何姬焰要杀他,他不想看了,想闭上滚烫的眼睛,于是他化作鱼,循着时间的河流向上游,他似乎看见了黄泉,看见了忘川。
三天后,靳樨醒来。
室内已经开始烧起了炭火,暖融融的,还是白天,他的记忆停留在被森寒的“箭”射中的一瞬间,仍是混沌一片,微末的智牵扯着他的眼珠移动,看见枕边安睡的漆汩侧脸。
紧绷的心松懈下来,靳樨挪动手指,碰了碰漆汩的手指,旋即再次睡去。
等全然清醒,又过了一天。
靳樨睁开双眼,立刻侧头看漆汩,只见对方闭着眼,脸色苍白,呼吸还算平稳,和靳樨上次醒来时所见一模一样,漆汩全身上上下下都包着,屋子里全是药香和隐隐的血味。这之后,一名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掂着狗尾巴草在床沿上画圈圈的少年映入眼帘。
靳樨怔道:“琥珀?”
琥珀丢了狗尾巴草就一跃而起,话也不说,旋风似的扑出门外,趁这机会,靳樨打量他们所在,是个灰扑扑的木屋子,似乎在二楼。
少顷有人进门来,说:“侯爷这么快醒了啊。我就说要和阿七搁一张床上,醒得快。”
“……”靳樨道,“原来是你。”
海阳——霜缟君——微微一笑,在床边坐下,道:“放心,海大人好得很,估计还在睡觉。”
“阿七他……”
“身子骨没你好。”霜缟君把漆汩的手塞进靳樨的手心里,道,“不过有我在,不算什么,包他活蹦乱跳。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吧!”
靳樨一看到霜缟君,便立马知道事情没有他晕过去时那样简单,道:“发生了什么?”
琥珀遛进屋子来,把药一放,席地而坐,又开始无聊地画圈圈,霜缟君将目光移回来,言简意赅道:“姬焰要杀阿七。”
靳樨一咯噔,握紧漆汩的手,一种莫大的恐慌再次将他笼罩,电光石火之间思绪飞速地转动起来,句瞳、神迹、琥珀,还有御林军,半晌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救命之恩,多谢。”
”哦?”霜缟君好整以暇,“这就想明白了?”
靳樨缓慢地点头,又摇头,声音沙哑:“这是哪儿?”
霜缟君话音一转:“侯爷猜猜?”
“不用叫我侯爷了。”靳樨说,“不是中原吧。”
“魏自被俘,瞳公主带着卞云、乐玄和剩下的人现在就在这里修整,准备回都。”霜缟君的声音平静,“你没来过的地方,这里是若英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