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走了出去,袍角拖动间,盛在胡亥眼里,像是一朵飘舞的辛夷花。他见到母亲失望的走去外头,三指拽了笔尖,又啪嗒一下掉在案上,污染了一大片。
眼角有泪光,小胡亥抬手擦了擦。
捡起笔来,继续刷刷刷。
外头疏黄的叶子卷着边儿落下来,失去葳蕤的华盖,倒显得枝丫的突兀。
白桃坐在秋千架上,跟出来的蕊儿就给她轻轻推着秋千,在她耳旁道:“娘娘,小殿下难免崇敬了陛下些,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可是”
白桃却觉得隐隐崇敬太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就算是圣贤也莫过于此。”
“政哥哥他不善笔墨丹青,举朝皆知,他也不以此自居,李廷尉书法如何,我瞧了,连那方圆四寸的玉玺都压不住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那才叫铁画银钩,惊才绝艳,这般好的老师不要,书法上还偏生要学他父皇。”
“小殿下现在还小,难免拗脾气,多耐心教教就好了。“
白桃鼓着腮帮,“小崽子真难教。”
“是是是。”
握着秋千绳,她心中想的却是从前阿兄如何教导自己。
阿兄好似没什么耐心。
自己小时候真又是闹腾又皮实极了,不闯祸就活不下去。
他经常面无表情把她丢到危机重重的丛林里,她吓得快要变成短脚狐,缩着尾巴贴着地面过了半晚上战战兢兢的日子。
那时候阿兄再不疾不徐的走出来。
提着她的尾巴抖了抖枯叶,挑着眼尾说道:“听不听话?”
“听嘤嘤嘤阿兄我听话。”
小狐狸绝对是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哭啼啼的泣不成声。
要是把这个小崽崽也丢出去
白桃摇了摇头,立马否决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到时候文武百官绝对是联名上奏,毕竟凡世间没有几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虽然自己倒是很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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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仔细回想阿兄当初是怎么教自己狩猎。
好似也是把她丢出去,让她学各种猛禽的猎杀方式,看弱小和强大对峙间的夹缝生存。
那时候她瞧见一蟒蛇绞杀了一头羊,先是用尖牙注入毒素,等到猎物迷迷瞪瞪时,再用蛇躯强力挤压猎物的心脏,一圈一圈,使其窒息而死。
披着野性斑斓的外皮。
刀不见血。
杀完猎物甚至带着优雅至极主宰感!
白桃的心砰砰直跳,回洞后,张大嘴巴轻咬在阿兄手背上,露出自己的两颗狐狸尖牙。
含糊道:“阿兄,我是你亲生的吗,为什么我和别的牙牙不一样啊。”
阿兄猛吸一口气。
小狐狸天真无邪的将方才的事情和他一五一十的讲完。
他听完古怪道,“你可以试试。”
后来小狐狸先是朝着猎物吐了一口口水,再是在猎物惊恐的眼神中扭动着屁股,甩毛毛甩到飞起,最后她在猎物的瞳孔中看到了没眼看的自己。
选择一爪拍飞。
白桃坐在秋千架上思索了一会儿。
也可能是小崽子太小了,耳濡目染的都是父亲的英姿雄才,目光所视还是太狭小,等别人评点一下书法,评点到他体无完肤就好了?
不行。
一群人都是惯常喜欢把他当螃蟹看,八只脚都不够捧的。
白桃觉得好难。
她耷拉着耳朵在蕊儿怀中哼唧:“蕊儿,教孩子好难啊,塞是塞不回去了,换个人来教吧。”
蕊儿听了没忍住笑开了,“这哪能塞回去的?”
白桃也不是教他,小胡亥的功课自有大秦的顶尖官吏轮流辅佐,她顶多算是日常的辅助。
蕊儿见自家娘娘这副快枯萎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娘娘,好了,那就不教了,不教了。”
“李廷尉呢?”
“那些文吏不是在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还有币同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