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又问:“你可知他做的甚么买卖?”
少年越是挣扎,喉上的手越是束紧,他吃痛拼力扑腾反抗,口中大声哭叫,“我才不管甚么买卖,你等着,匈奴哥哥说以后他们攻进大晋,就帮我把欺负过我的人都杀掉,到时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就像小花和二狗子那样,他们不听我的,脑袋和四肢就要分家…”
十七冷冷看那少年,“我本想放过你,”顿了顿看向依旧在跪地求饶的妇人,“但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性已定,如此作恶多端,我难说服自己做出违心之举。”
少年脖颈上的手渐渐收拢,随后他双脚离地,荡在半空来回扑腾,脸上青黑一片,口中呼出一串痛吟。
妇人爬上前一声声高呼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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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掩去眸里暗影,一把将少年掼在雪里,“罢了,你带他走罢。”
妇人忙到少年身旁吁长问短,面上尽是急色,哪知那少年并未死心,将将喘上一口气,又一次挣脱妇人,拾起刀追上前,哭骂声交织一片,“我要杀了你,所有欺负我的人都得死,都得死…”似乎知晓伤不到那个武艺脱的魔头,于是刀尖直奔她身旁之人。
十七脸上阴云密布,“找死!”她拉护魏储依到自己身后,提剑径直向少年挥去。
妇人大惊失色,追上前时少年已倒地抽搐,他的身体周围滩了大片血迹,腹上的窟窿仍不住涌出鲜血。她不可置信地盯看渐渐安静之人,怪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云层渐厚,周天被紧紧包裹,阴沉沉的一片压在头顶。风势渐小,片片雪花盘旋而下,奋不顾身融进火里。
被火吞噬的屋舍不堪焚烧,“轰”地一声颓塌而下。随时光流逝,火光慢慢减弱,只余零散几只尚在燃着的火把,将庭园映得忽明忽暗。
十七看一眼手中剑,剑身不住滴血,她厌嫌地甩了甩,再次将之收回鞘中。
池边跪了一地的婢女仆役,因见证了一场杀戮,此时各个战战兢兢,恨不能缩进地缝掩藏自己。
魏储依问道:“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十七眉眼低垂,默了一瞬道:“走罢。”边走边擦拭血迹,脸上的,身上的,到处都是…越擦血腥味越浓厚,她的眉头越蹙越深。
走到温汤,她停下来,蹲在池旁掬水擦洗,抬眸见他瞬也不瞬地盯看自己,面上神色难以辨明,她沉了沉嘴角,问道:“吓到先生了?”
她朝脸上扑一捧水,睫上水滴顺脸划落,“可是觉得我残忍,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说着看向他嘲讽一笑,“这算甚么,去岁与匈奴大战,敌我两方各有损伤,敌方降我卒六千,我方降敌十二万。两方择日交涉,匈奴承诺以我士六千换之十二万,我与将士才送敌俘过北境,暗探来报匈奴意欲诱我等入陷阱,进而一并歼灭,就前一刻已将我晋卒六千俱斩示众…你可知当时我做了甚么?”她紧紧盯住他,眉梢水滴慢慢结成霜雪,“我将十二万敌俘全部坑杀,整整十二万…坑深五丈,人头挨着人头,最后满到掩不上土…”
他倾身用力抱住她,手掌一下下拍抚她背,“别说了,别说了好么?”她眼里讥诮更甚,“你同情我?有甚么可同情的,我早就不是寻常姑娘,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她喋喋不休,兀自自我厌弃,他想捂住她的嘴,两手却都沾了血污,便以自己唇贴上她的唇,堵住那些诛心之语。
她果然停了下来,一眼望进他痛苦而怜惜的眸里,心头阴霾骤然淡去,慢慢变得清澈明亮。他静静与她对望,直到她眼里的暴戾消散才松开她,默默撩水为她擦洗脸上的污垢,再小心为她包扎伤口。
夜已至半,大街上安静如常,无人注意到聂府里的惨案。
十七静静站在雪里遥望那头,身体微微颤抖。魏储依脱下貂裘裹她身上,帮她拢紧衣襟,低声说:“回家罢。”
自有人前去聂府善后。十七取出账册交给魏储依,随他一起回到将军府,脱下氅衣还给他,别过脸看向屋门,“今日已晚,这些账册明日再看罢。”
话虽如此,魏储依当夜便阅完所有账目。确实出入甚大,这两年聂栓以各种方式贪敛财货,积少成多,到了今日竟已难以数计。有内鬼与敌勾结,也难怪堂堂定王和大将军时刻捉襟见肘。
有定王出面震慑,聂府灭门惨案甚至没有外露一点风声,不过县令和右县丞是知晓内情的,当下战战惶惶,再不敢丝毫马虎。定王请魏储依考教各级官员,短短数日便将官府上下一番清洗,开年上值各官署已然焕然一新。
只是那些被偷运的财货,几经查证还未运入匈奴地,聂府上下也无线索,竟然就此下落不明,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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