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旭日东升,白光穿透糊窗的堂纸照入室内,像小儿用皂角水吹的泡沫。
雄鸡一鸣,泡沫“噗嗤”一声破掉。
薛枭翻身掀被,神色清明,套上皂靴,推门而出径直向隔了一棵老槐树的西厢去。
东西厢房中间的庭院,刚翻了土,密密麻麻地新种着些看不出什么品类的嫩绿的幼苗。
守在门口的疾风赶忙追上。
“魏司簿呢?”薛枭大步流星,眸色平静,开口问。
他一夜无眠心头记挂,却也不好时刻打听西厢动向——显得他又呆又急,不太稳重。
疾风咬紧步伐:“临至天亮,寅时正,魏司簿出西厢,王二嬢引至玉章阁歇下。”
薛枭大跨步拐过墙角:“夫人呢?”
“鸡鸣前便起了,现不知在作甚。”
“可传早膳?”
“尚未,二嬢在里屋。”
一问一答,已至西厢。
薛枭站立于拉起的潇湘竹卷帘之外,侧目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疾风,沉下声:“问吧,给你一次机会,之后我必不答。”
疾风手缩在袖中戳戳戳,眼皮子抬了八回后才开口:“大人,落风不顶用,您务必大惩大诫,以儆效尤!叫他分清孰轻孰重!叫他知耻后勇!叫他悔不当初!”
薛枭安静看疾风。
疾风亢奋完,耸了耸肩,怂道:“但好歹别把他弄死了,那小玩意儿还怪好玩儿的”
落风真是气死个人!
不守着自家姨妹,交代的任务不完成,反倒拎着洗澡盆去码头救火!
他和落风,一文一武,卧龙凤雏。
他走文化路,落风走武状元,虽他们二人抢大人身侧“第一人”的位子比较狠,但真遇到事,他还是愿意给凤雏搭把援手的!
毕竟这世上,凤雏没一只就少一只啊!
薛枭拧眉,余光觑了眼疾风,隔了良久才双眉紧蹙,抬手叩门框。
门后无人。
落风留在原处,薛枭绕过花间,愣了一愣,透过镂空榆木四面窄屏风,隐约见山月背对着人,衣衫滑至肩头,修长瘦削的脖颈间唯有两条靛灰的极细的带子挂脖。
王二嬢正拿着个木夹子,木夹子上夹着麻纱,沾取了黑黢黢的药汤往山月的左肩摁压。
王二嬢明显手有些重。
肩头又是贯穿伤,最吃力。
王二嬢向下摁压的力度,叫薛枭都不由自主地蹙紧眉头。
山月瘦削的肩头,如蝶翼般,在空中明显一颤。
王二嬢问:“疼?”
背对人的小小的,青丝皆被挽于一侧的脑袋,轻轻摇了摇:“不疼,你继续。”
怎么不疼?
薛枭绕过屏风,踏步而入。
一旁的秋桃杏眼一瞪,张口就想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