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秋院。
薛绥对着铜镜将青玉簪插入松散的云鬓,光洁的镜面里,锁骨处红痕未消,宛如朱砂勾勒的残梅,往衣襟内蜿蜒而去……
她呼吸一紧。
像烫了手似的,迅速拢紧素衣。
昨夜李肇情丝蛊发作,几近疯魔,险些要了她的命……
幸得她隐忍周旋。
到底是一双素手打发了他。
一夕荒唐如潮水退去,她垂眸望着案几上未饮尽的青梅酿,有些出神。
“姑娘……”如意看她烦躁,不由眼皮乱颤,“可有哪里不适?”
薛绥摇了摇头,“把残酒收了,屋子收拾一下,通通风。”
如意应声退下。
锦书轻手轻脚进来,看一眼屋内的狼藉,欲言又止。
“姑娘,太子殿下他……”
“莫要提他!“薛绥打断她,声音沙哑,“去叫小厨房煮一碗姜汁茯苓粥来,今日王妃必会传我,须得打起精神。”
“姑娘可要再小睡片刻?瞧着眼尾都泛青了,叫人心疼……”
“不必了。下去办吧。”
锦书退下后,薛绥忽又神思不宁地拿起桌上那一张皱巴巴的药方。
蹙着眉头,终是将它团成球状,揉在掌心……
情丝蛊无解,但此方应能缓解一二。
否则,以李肇怒马脱缰似的癫狂性子,实在难以招架。
她闭眼沉思片刻,将药方投入炭盆,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侧妃,王妃有请。”
果然来了。
薛绥轻应一声,让如意替她披上一件青缎披风,往映月居而去。
薛月沉斜倚美人榻上,小腹已显怀,裹在蜜合色裙袄下,更显丰腴柔美。
她目光在薛绥憔悴的脸颊上顿住,唇角含笑道:
“妹妹今日气色不佳,可是身子不爽快?”
薛绥指尖轻拢鬓发,温声低头。
“夜里雨急风骤,没有睡好。”
薛月沉执起帕子轻拭唇角,瞥着她笑,“听王爷说,你为他调配的止痒膏甚是灵验,这一回,可是立下了大功,在上京城扬了美名……”
“妹妹粗浅伎俩,怎敢居功?只是凑巧得了游医的指点。”
薛月盈微微一笑,将一个瓷碟推至案前。
“妹妹尝尝新制的栗子糕,厨娘特意用蜜渍过,很是松软清甜。只可惜,我这几日胃脘发腻,沾不得甜食……”
薛绥捻起银叉,含笑谢过,“姐姐怀着身子还费心这些。那妹妹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费心什么?”薛月沉斜睨而笑,不达眼底:“妹妹如今也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了,再拘这些虚礼,倒显得生分了……”
提及薛绥封侧妃之事,她显然心存芥蒂。
不痛快都写在脸上,薛绥只当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叉一块糕点,神色柔和如昔。
“姐姐说笑了,若无您当年仗义执言,哪有妹妹今日?你我姐妹是什么情分,我怎会与你客套?”
薛月沉心里一紧。
当年她不忍嫡母发难,顺口说几句好话,并未真正施以援手……
于是,那一抹落在唇边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那是自然,咱们姐妹情分,天打雷劈也拆不散。“
薛绥垂眸,栗子糕在齿间发黏,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姐姐身孕为重,莫要为旁的事劳心。”
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