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张曜不?满地站出,质问道?:“英国公,难道?你看不?出朝局动荡,此时不?登基,又该如何稳天下?”
霍若宁目光冷冽,缓缓说道?:“张尚书,若朝局以仓促登基而稳,则天下岂非以礼制废弃而安?在下以为,太子殿下监国已足以稳定?朝局。登基之?事,当从礼制长计,岂能因?一时之?急坏了根本?”
更何况,霍若宁能看出来,阮如安此时也?不?想太子登基的。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可能开这个口了。
顾衡当即附和:“英国公所言极是,此时守住礼制,方能长治久安。”
镇北王冷笑一声,目光凌厉:“英国公,你刚回京,怕是未曾了解全局。朝堂之?事,岂能仅凭几句守礼之?言便置危局于?不?顾?”
霍若宁淡然回应:“王爷,北境战乱方平,百姓需要的是安稳,而非仓促的登基仪式。此事,臣愿以性命担保。”
殿内气氛再度陷入僵局。
穆乐宸目光微冷,沉声说道?:“英国公与礼部尚书之?言,孤心领会。今日之?议暂且到?此,各位卿家退下,明日再议。”
说话时,他特?意?咬重了
“英国公”和“礼部尚书”几个字。
好了好了,吵到?这里就够了。
根据穆乐宸在自家父皇多年熏陶下的经验来看,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应该也?就懂了。
诚然,下头的人的确也?是懂了。
故而,群臣纷纷行礼退下,满心忐忑,他们都已意?识到?,今日朝堂局势,风向已悄然变化。
介怀她总不该到了现在还在怪罪穆靖南……
殿内寒意森然,随着臣子们逐渐散去,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寂静。
穆乐宸目光淡然地扫视着逐渐稀落的人?影,似乎并未因刚才的争论动怒。
他?略微倾身,对身侧的大内总管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立刻弓身退出。
霍若宁与?温玉仍站在?殿中?。温玉垂目而?立,一副不问?其他?的态度;霍若宁则始终看着穆乐宸,目光中?透着几分探寻。
“英国公,”穆乐宸忽然开口,语调不轻不重,“方才殿内诸位争论,孤听来多有不合规矩之处。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霍若宁微微一笑,语气恭敬却并不讨好?:“殿下,臣初回?京,尚未能尽知朝堂之事?。方才之言,不过直陈礼制之重。若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帝王自来多疑,即使穆乐宸仍旧年幼,却也不乏深谙帝王之道。
他?既一心忠君,不论是为了面前这人?,还是远在?太庙的那位。
他?自然也不吝于展露自己的忠心。
穆乐宸眸色微暗,随即笑了笑:“孤怎会怪罪?你与?温国公此次凯旋,便是我朝栋梁。孤只愿往后朝局安稳,不负两?位一片忠心。”
霍若宁顿了顿,略一思忖道:“殿下所虑极是。臣虽以礼制为重,但也愿全力辅佐太子殿下,安定朝局。”
穆乐宸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孤记得了。两?位先回?府歇息吧,明日?再议。”
霍若宁略一拱手,与?温玉对视一眼,转身退下。待二人?走出垂拱殿,霍若宁略作?停顿,低声?问?温玉:“温叔,太子此番态度,您怎么看?”
温玉哼笑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老成的揶揄:“太子年纪虽小,却懂得借力。你我在?他?眼中?,不过是棋盘上重要的几枚棋子。只是,这棋子如?何动,全看咱们自己如?何站队。”
不过嘛…穆氏皇族有这样得力能干的后人?,他?也算对得起旧人?,对得起他?阿耶阿母那一代的筹谋了。
霍若宁垂眸不语,心中?思绪翻涌。
他?不是不懂穆乐宸的用意,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己的心。
霍若宁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眼已然寂静的垂拱殿,天光微弱,殿顶高耸,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将所有复杂情绪压下,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温叔,若太子真的登基……朝局会如?何?”
温玉眯起眼,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他?拍了拍霍若宁的肩膀,轻声?道:“这朝局如?何,本就?不由咱们操心。太子身后有阮皇后,前朝的路,终归是她在?铺。”
霍若宁苦笑了一下,目光望向太庙的方向,低声?道:“温叔,您觉得……她会如?何决断?”
温玉闻言一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比我更清楚她。”话虽简单,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肯定。
霍若宁的心思微微一动,旋即又按捺了下去。他?点点头,抬手整了整披风,声?音低沉:“无论如?何,这局棋,她不会输。”
温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语带无奈地叹道:“既然知道,还犹豫什么?阮家姑娘的心向来比你要坚决。三郎,这一点你可?不如?她。”
霍若宁未作?回?应,只是静静地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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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冷清,洒在?太庙的回?廊上,衬得周围的松柏愈发肃穆森然。
霍若宁迈步入内殿时,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榻旁低低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跳动声?。阮如?安仍坐在?榻边,眉目间一片疲惫,却始终未曾合眼。
“你回?来了。”她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目光清淡中?带着些许试探,“垂拱殿的事?议定了吗?”
霍若宁在?她对面站定,片刻才缓缓开口:“议是议定了,但争论激烈,不免有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