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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渐冷,血腥气弥漫在太庙中?,混杂着香火的气味,令人胸口一阵沉闷。
穆靖南的气息微弱,几乎已听?不见心跳。阮如安紧抱着他,手掌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庞,一滴滴落在穆靖南的衣襟上,像是滴入深红的血泊中?,连痕迹都难以分辨。
忽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冰冷的甲冑碰撞声。未几,一个身形高大的将领大步跨入殿内,正是镇北王。
“皇嫂,臣弟已将叶太医带到!”镇北王语气低沉,眼神从穆靖南胸前的血迹一扫而?过,眉头皱成川字。
一身素袍的叶太医手提药箱快步跟上,连拜礼也?顾不上行,急急上前查看?穆靖南的伤势。
阮如安抬起头,眼中?满是祈求:“叶太医,快救救他!”
叶太医没有应声,手指迅速探上穆靖南的脉搏,又解开他的外袍,露出胸口骇人的伤口。伤口附近的血肉因失血过多而?泛着惨白,殷红的血液依旧汩汩流出。
叶太医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伤口偏下?三寸,未及心脉,却刺穿了肺腑,出血极多。若再拖延,便是真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那?现在还有救吗?”阮如安的声音颤抖却强硬,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叶太医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与?止血药物。他低声道:“臣可施针止血,再以清心续命汤调理气息,但此?伤极重,能否挽回,全?在天?命。”
“天?命?”阮如安冷冷一笑,眼底寒光一闪,“天?命已赐他皇位,如今更不许轻易夺去!叶太医,我要他活着!若他有失,本宫要你陪葬!”
叶太医猛地叩首,额头几乎碰到地上鲜血:“臣不敢懈怠,定?竭尽全?力!”
他是进宫来报恩,真是处处都是丢命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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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灯火微摇,叶太医屏息施针,银针在穆靖南的胸口几处穴位间游走,每一下?都精准而?小?心。
鲜血逐渐止住,殿内紧张的气氛却未有丝毫缓解。阮如安跪坐在榻旁,双手紧紧握住穆靖南冰冷的手,眼神死死地盯着他苍白的脸,唇角轻颤,似在无声地
祈求。
阮丞相快步入殿,眉宇间满是深深的忧虑。他看?着阮如安憔悴的模样,声音低沉却稳重:“安安,叶太医正尽力而?为,你还有孕,也?莫要再耗损自己。陛下?若苏醒,仍需你的照顾。”
“阿耶,他若不醒……”阮如安的声音低而?沙哑,双眼没有离开穆靖南片刻。
她甚至都没能将这句假设说下?去。
阮丞相神色复杂,长叹一声:“无论如何,朝中?局势未稳,太子尚幼,你必须撑住。”
阮如安听?闻,微微点头,却未有丝毫松懈,依旧凝视着穆靖南,似要从他几不可闻的呼吸中?找到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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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偏殿内寂静无声,唯有药香与?血腥气混杂的气息。
叶太医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擦去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娘娘,臣已施针止血,陛下?暂脱险境。但接下?来七日七夜极为关键,若七日内陛下?苏醒,便可逐渐恢复。若未醒转……”
“他会醒的。”阮如安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低头看?向榻上的穆靖南。
她的手依然紧握着穆靖南冰凉的指尖,目光凝在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她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却坚定?,小?声呢喃道:“他会醒的,七日之内,他必定?会醒。”
叶太医闻言,再次躬身叩首:“娘娘所言极是,臣定?全?力守护陛下?,绝不稍懈。”他迅速整理药箱,又亲自命宫人煎煮药汤,一刻也?不敢离开偏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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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发浓重,殿外寒风呼啸,隐隐夹杂着夜鸦的哀鸣。
四周屏退,唯留下?父女二人。
阮丞相轻声叹息,缓缓道:“安安,陛下?若能苏醒,皆大欢喜。但倘若七日之期……”
他顿了顿,话语间透着沉痛,“你也?需为自己与?太子留下?退路。如今叛乱虽平,朝中?却有诸多波澜。那?些清流党人、旧臣勋贵,皆未安分,若再因陛下?昏迷而?动摇朝纲,后果不堪设想。”
“阿耶!”阮如安忽然抬头,目光灼灼,“您要我放弃他吗?要我像那?些冷血无情的朝臣一般,只顾朝堂而?弃他于不顾?”
大抵是情绪上头,阮如安也?顾不上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妥当。
冷血无情……她也?本该如阿耶眼下?这般冷静自如的……
可她做不到。
阮丞相眼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伸手轻轻按住女儿的肩膀,语气低缓:“为父从未让你放弃,只是要你未雨绸缪。你我皆知,太子年幼,朝局不稳,若少了你这根中?流砥柱,阮氏根基亦将摇摇欲坠。陛下?若醒,自然是好,但若天?命难测,你也?需为太子留一份后手。”
是啊,她不仅仅只是穆靖南的妻子。
她还是大渊的皇后,太子的嫡母,更也?还是……阮氏的女郎。
她不能这般只顾自己,更不能这般一意孤行。
阮如安咬住唇,指尖微微发颤,却没有开口,只是低下?头,再度将目光转回穆靖南的脸庞。
“阿耶,七日之内,我不容任何人打扰他。”
七日,她只要七日。
穆靖南若挺不过去,她自然能拾掇好自己,自然能做得好那?辅政太后,自然能带着宸儿整饬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