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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愧为人父（第2页）

她自身产后虚弱不已，却还未及关心自己，而自先关心丈夫，可见即使她丈夫如何不长进，她还是爱他的！尽管穷，她还是希望能够一家三口团叙一起，绝不分离。

可是，她造心也没想过，就在这个本来值得庆祝的夜晚，她们一家，即将家散。

情亡！

耀祖并没依言内进，仍是站于门外檐下，但见他一脸木无表情，问：“这个，就是——勿侠？”

英娘见他也唤儿子作“勿侠”，心想他必定也赞同这个名字了，纵然自身虚弱不堪，还强颜欢笑地答：“是。耀……祖，你也……赞成这个名字？”

耀祖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木然的道：“给我抱抱他。”

英娘一怔，虽然她感到耀祖今夜的表情有点怪，可是天下间又有那个父亲不想抱抱自己初生的孩子之理？遂也不以为意，把“勿侠”交给了他。

耀祖接过“勿侠”，却是连看也没看怀中的婴儿一眼，仿佛与这个孩子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似的，他忽地转身，就冒着漫天风雨，大步走出屋去！

英娘大惊，慌惶追出来问：“耀祖！你……干什么？你要把勿侠带去哪儿？”

耀祖却回首残忍一笑，答：“你不要再吵吵闹闹了！就让我告诉你……”

“我已卖掉了——勿侠！”

什么？他……卖掉了勿侠？

英娘登时如遭电殛！漫天风雨，已把虚弱的她打的更为虚弱，在耀祖手中的勿侠，亦已被雨水打得浑身透，可是这男孩还是不哼一声！仿佛，也绝不向命运折腰！

猛地，英娘拼尽全力冲前，发狂一般把耀祖拦腰紧紧抱着，放声大哭：“不！耀……祖！你怎能卖掉勿侠？你怎能卖掉儿子？你快把勿侠还给我！你快把勿侠还给我！”

耀祖却是理直气撞的吆喝：“呸！勿侠是我儿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权把他卖掉！我喜欢把他卖给谁就卖给谁！我已把他卖了三两银子！你这臭婆娘管不着！”

三两银？这个背负英娘毕生希望的孩子，只值三两银那么少？那么卑微低贱吗？

真是厚颜无耻！他如今才说勿侠是他儿子？那，又是谁忍受着十月怀胎的煎熬？又是谁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针一线挣钱，坚决把孩子生下来？

又是谁在多少个艰苦缝补的夜晚，为腹中的孩儿诉尽几许慈母心声？诉尽多少慈母对爱儿的期望？只望孩子长大后能够长进，好好做人？

如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却来以“父亲”自居，还未给孩子半点父亲的轻抚，已经把孩子卖掉？卖了三两银？

不！英娘决不能失去儿子！若她的儿子被卖给人为奴为仆，他的一生，也会就此完了！她决不能令儿子将来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豁尽毕生的气力，死命抱着耀祖的腰，誓死也不给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让他卖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亲眼中贱如地泥、在她心中却如珠如宝的儿子——勿侠！

耀祖没料到英娘产后虚弱，却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蛮力，把自己死抱不放，当下人也开始恼怒起来。他猝地使尽蛮力一甩，便把英娘甩开，接着伸腿一蹬，登时“碰”的一声踢中英娘的腹部，踢得她当场人仰马翻，鲜血狂喷，她的后脑，更撞向地上一块大石之上，霎时头破血流，可是她的人仍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哀嚎哭叫：“不！耀……祖！不要卖掉勿侠！求求你不要卖掉勿侠！耀祖，求求你不要毁掉自己……的儿子！我们还没为勿侠干过……什么，不要毁掉儿子啊，我们的儿子，需要我们把他……扶养……成人……”

耀祖看见她为儿子如此顽强不倒，也觉心寒，乘她还没再站起来，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凭英娘在他身后发狂哭叫，他一直也没回头！

可是他一直冒着风雨向前走，一面仍看着怀中那个看似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的亲生儿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脸之上，吐了一口浓稠的口涎！

“哼！小子！你娘对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会成为勿侠吗？”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这贱种！我如今把你卖了，看看你这一生，是否真的会成为勿侠，还是一生——”

“为奴为马？哈哈，你就给为父赚点买酒的钱吧！”

冷血而浑无半点亲情的笑声虽然大，然而很快，却被天上的雷声盖过！

仿佛，上天也在为这样一个贪财不义、天怒人怨的父亲而震怒！

他将把儿子卖给谁？卖去哪？

可是，耀祖手中的孩子，一个本应唤作“勿侠”、却又不知将再唤作“什么”的孩子，也在看着此刻把他抱在怀中、将要卖他的父亲，目光之中，却竟然没有半分怨恨，也没有半分小孩的童真……

这孩子的眼睛之中，只流露着一丝怜惜的眼神。

一丝怜惜他父亲因财而失去一切的眼神！

失去毕生唯——个儿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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