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心中一跳,但她没有说?什?么,仍是?向长信宫行去,她看了一日的书,什?么都没问。
入夜的时候,芷兰说?,“郡主,听说?,公子还在承平殿外跪着。”
六娘顿了顿,蹙眉说?,“陛下没有说?什?么吗?”
“听福公公说?,陛下仍在气?头上,说?……公子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
六娘望了望外面的天,似乎要落雨了,她想了想,问芷兰,说?,“福公公有没有说?,大周律,推进的如何了?”
芷兰说?,“听福公公的意思是?,还在起步呢,陛下也是?因为还需要公子推行律令,所以,暂时没有发落公子。”
六娘抿了下唇,说?,“芷兰,你放心,既然?福公公这么说?,便?说?明,陛下不会将他怎么样。”
这夜六娘睡得不太安稳,她听到?外面好像落起了雨,雨珠打在院中芭蕉叶上,噼噼啪啪没有尽头。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乏累,侍女?给她梳了妆,她便?去给太后请安。
到?长秋宫的时候,她才?知道,孟简之昨夜在承平殿外跪了一夜。
太后正?摇着头说?,“真是?个?倔脾气?……”
太后见六娘进来说?,“长宁,这一对君臣都是?倔脾气?,哀家想着,还是?你去劝劝孟大人。易储是?大事,他也得给皇帝时间?考虑考虑,非要跪在殿外逼迫于皇帝?大周律令的推行正?在紧要关头,他们打算僵持到?什?么时候?……”
六娘垂头,“我……”
皇太后不允她拒绝,“长宁,你好言告诉他。皇帝是?君,他是?臣,总不能等着皇帝给他台阶下。若真将皇帝气?急了,做出什?么事来,哀家也不一定能劝得动。”
六娘垂眸领旨去了。
梁上的燕子,在芭蕉树下躲雨,六娘在檐下立着,望着檐边的落雨成线,不住地望下落,打在芭蕉上,一串一串地啪嗒声……
她觉得有些冷,便?向福公公要了件明红色的披风。
雨这会儿甚大,落在她的纸伞上。
她和芷兰沿着长信宫去承平殿的宫道缓缓地走,宫道上的早樱被雨水打落了一地。
她才?走到?承平殿远处,便?见到?他在承平殿前面跪着,六娘站住脚,望着他,他双手撑地,一身素白的衣衫被雨打得湿透。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抬眸向她这里望过来。
六娘走过去,离他不近不远地站着,说?,“在这跪了一日,值得吗?”
她察觉到?雨声很大,不得不放大声音他才?听得见。
她只?能向前走了走,走到?他面前的那块青砖上,她缓缓蹲下身子,望着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对他说?,“回去吧,陛下若是?真恼了,便?不是?让你跪着这么简单了。”
她突然?察觉到?,他的眸变了,不似寒潭一般,反而有些温和暖意,这一刻,她在他身上同时看到?了孟简之和沈念的影子重合。
他紧紧凝视着她,问,“太后让郡主来劝我?”
她望着他,没答。
但他知道答案了,他明明猜得到?,可他还是?想问一问,他想,或许她会来看他呢……
他缓缓垂下头,他该有些失落的,可他此时见她很好,他竟连自己的那一丝失落也不见了。
她蹲身的时候,发间?的缠花珠钗掉落,落在青砖上的泥泞里,她没管,他此时俯身替她捡了起来,他递给她。
她却蹙眉,推开他的手,珠钗复又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渐起水花,水花落到?他的衣上,将他的衣染得更狼狈了些。
她蹙眉问他,声音中有些生气?,“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有用吗?”
他垂着眸,沉声说?,“郡主和太子隔着父仇……太子性情狠厉,又多疑反复,陛下百年之后,他定然?觉得郡主会惦记弑父仇恨,他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他肯定,会要郡主的命。”
她蹙眉,“那孟大人这般跪着,陛下便?会听大人的吗?”
“不会,但陛下……或许会怀疑自己的决定。”他说?。
“你断了这个?念头吧!陛下爱重太子,是?不会易储的,何况,二皇子还小,太子再?怎么昏庸,陛下也不会将储君之位交给一个?才?出月的孩子。”
“如今,大周律才?刚开始推行,陛下还需要我,我这会儿还能说?的上话。待大周律令平稳推行下去,我对陛下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我不在这会儿求陛下,该在什?么时候求陛下呢?”他抬眸看着她……
她掐着指尖说?,“你这不是?在求陛下!是?在要挟陛下!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容忍臣子要挟自己,何况是?圣明神武的陛下,你……不想活了吗?!”六娘声音带着愤怒穿过雨幕。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缓缓说?,“想活……我记得,郡主说?过,我的命是?郡主的……”
六娘愣了一下,这是?他们遇虎袭时,她在山洞中对奄奄一息的沈念说?的话,原来当时他听到?了。
六娘偏过头去,倔强地说?,“这话不是?对大人说?的。”她不明白,这时候他还有心情同她说?这样的话!
孟简之笑了笑,他扬起手抚了下她得发髻,她没能躲开。
他缓缓说?,“六娘……不要劝我,除非陛下能改变主意,答应重新考虑储君的事情,我是?不会起来的。太子掌权不会放过你……而陛下大限或许就在这一两年间?,时间?……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