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远伯家没了?封号,不比前朝时富庶,但孟先?生和夫人,也算是郎情妾意,日子过得倒也还算自在。
直到……孟先?生牵扯到肖将军的案子里,又被下了?大理寺。
当时大理寺被献王福王把持,夫人经不住女牢中的非人待遇,因此?……自戕而死……
夫人被送出来的时候,我和阿兄就她?在身边,她?说,要去我们?找到公?子,跟在公?子身边,替她?好好照顾公?子。
可公?子和孟先?生后?来不见了?身影,我和阿兄找了公子很久。直到那年公子来京都城赶考,我才知道,这些年他和孟先生一直蛰居在汝宁。
自那?之后?,我便?听公子的命令行事。后来……公?子说,让我做郡主的亲卫。
我便?只听?郡主的吩咐行事,我的一颗心都在郡主身上,几乎没有?再和公?子联络过,更没有?……将郡主的事情禀告过公?子。”
芷兰看着手中的画像,垂头?说,“不过,我知道公?子心心念念都是郡主,我……我就偶尔画些小像给他,让他知道,郡主过得很好……”
芷兰见六娘没有?说话,添道,“郡主……我……”
六娘默了?良久,蹙下眉头?说,“所以,你看孟叔的经折子,红了?眼角,并不只是因为你想阿爹阿娘了?,而是因为孟叔和孟夫人,也是你相熟的人?”
芷兰点点头?。
“所以,你当初并不是我的亲卫时就在汝宁救过我,是他,让你来汝宁守着我?”
芷兰垂头?,“那?时,公?子担心陈湘会对郡主不利。”
“所以,你从始至终都知道沈念就是孟简之,却没告诉我?”
芷兰摇头?看着六娘,真诚地?说,“不是,公?子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份。直到那?次在船上,公?子为郡主和亲兵们?找那?西戎讨要香料,他那?么快就找到了?那?些西戎人,我才猜测他就是公?子。郡主可能不了?解,那?些西戎黑市的人安身处向来隐秘,除了?亲军都尉府的暗卫,一般亲兵是无从得知的。”
芷兰见六娘回他,便?也没有?说话。
六娘捏着手中的手炉,闭了?闭眼,是啊,那?些西戎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将香料交出?来,那?东西连宫中都少见。
当时,他说,他从一个西戎商人手中买来,她?竟便?也信了?……
“你知道,怎么才能从那?些西戎人手里拿到东西吗?”
芷兰摇摇头?,“只知道要过罗汉阵,才能见到西戎人。”芷兰又解释说,“所谓的罗汉阵,是酒阵,要喝很多酒……但公?子是怎么从他们?手中拿到的,他也不曾告诉过我。”
六娘偏过头?去,望向窗外,她?知他不善饮酒,她?摇摇头?,不想再想,也不想再听?了?……
她?只是轻轻地?问?芷兰,“那?,你知道了?沈念就是他,也并没有?告诉我……”六娘抿唇。
“这些时日……公?子不曾要求过我任何事,只求了?我这一件事……我……”
六娘望着芷兰手中的小像,忽然对这些时日的事情看得更清楚了?。
难怪,他对她?总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并不会避着男女大防,因为他觉得她?与他相熟……
难怪,他会吹那?首小调……
难怪,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东西,他对汝宁很是熟悉……
难怪,他明明是亲卫,武力却不过平平,因为他从来只是一个书生……
可她?那?会儿竟都没有?察觉出?来。
六娘将那?小像又拿在手中,他不是觉得他的路不好走,他不要她?在身边吗,他为何又忽然回头??哪怕她?如今是郡主,和亲军都尉府牵扯深密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不是早都打算放过她?了?吗?……
他们?到了?昌平县后?,太医在别院里给孟简之看伤,三日都没有?出?来那?别院。
直到第四日,那?太医向六娘禀告,说,“大人的伤势很重,我只怕无能为力,还需写了?信去京都请刘院令过来看。”
六娘跟着太医来到别院,她?在门前驻了?驻脚,才跟着太医又进去。
血腥的味道便?向里面涌来。
“大人昏迷很久……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太医向卧在床上的孟简之说。
他已经没有?带着那?张面具,整个人却是更加的惨白虚弱。
他见她?在门口,背着光,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只是觉得她?很好,便?安心。
她?站在远处望着,她?不想走近,她?早已无数次地?看到他身上的伤,那?虎爪的伤,贯穿脊柱后?的皮肉,她?不忍看。
太医说他无能为力,只能暂时保着他的性命。
她?望着床上虚弱的他在想,他不要了?吗?他幼时心心念念的心事,不就是他的母仇吗?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殿试高中,能得陛下青眼,手中有?了?能手刃仇人的能力,他为何要拼死在虎爪前护着她?,为何非要抛却京都的所有?,和她?走这一遭儿呢。为何如今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在乎的只有?她?……
她?垂眸,转身走出?来,太医见六娘出?来了?,便?跟出?来,说,“郡主,得快快去和京都去信,请陛下圣明,让刘太医过来……孟大人的性命,陛下应该是关心的。”
六娘明白,他的性命是陛下的,她?说,“去信去京都甚远,刘太医从京都过来,又要费好多波折,他能撑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