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他便敲了三下桌,只是前两下是慢的,后一下是快的。
那?西戎人拿着?酒壶就?先比他快一瞬,西戎人倒不是要争这一瞬,而是要看看眼前人的脾性?,总有那?求人却不服气的,见?他们?耍了点手段便要与他们?大闹一场,彼时,他们?便会将人扔出?去。
沈念知道这些西戎人的脾气,只垂着?眸,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伸手将那?酒坛举了来就?灌,却不管喝了多少,灌出?来多少,总归他是在那?西戎人之前,将这十数坛酒喝完了。
他将那?最后的一坛掷在地上,眸中的猩红已?染上了他双颊,他狼狈地说,“我赢了。”他站起身?,踉踉跄跄,这句说完,便扶着?桌几?乎将心肝往外呕出?来。
那?为首的西戎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待他晃晃悠悠站直了身?子,用那?双猩红的眸看着?他。
那?为首的西戎人,突然?在那?双眸中看到了如地狱般修罗的神情,他蹙了下眉说,“进来吧。”
他跟着?那?西戎人走,已?然?觉得这间挂满奇形怪状旌旗的房子在旋转。
他强打着?精神,看向面前正位的赤着?肩膀的西戎人,巴尔……
“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两味香料?”他没等他说话,又颠着?沈念送给他的金银说,“你过了外面的罗汉阵,又有这些好东西给我,我自然?是要一诺千金,将香料给你的。不过,能不能取到这香料也要看你的本?事……”
巴尔指着?那?群西戎人围着?的西戎人说,“香料就?在那?里,只要你能从他们?手中拿到,这东西自然?就?是你的。”
沈念看着?那?群赤着?上半身?的西戎人蹙了下眉头?,巴尔说,“怎么,你们?大周不是很能打吗?我倒要看看敢来找我要香料的,是大周哪路英雄?”
沈念哂笑,看向那?群西戎人,不再犹豫便拿出?腰中的长刀,向那?群人砍去。
他做了半辈子的书生,虽学过射驭之术,可这种近身?搏斗,他不擅长。
但他知道这群西戎人并不敢要大周人的性?命,不过是想搓磨磋磨他,发泄发泄这些年在大周军队下屡屡吃瘪的怒气,做他们?出?气的筏子,这些他都做得到。
他并不怕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便不忍她再受苦……
他双手攥紧刀,向围着?他的那?群人飞出?去。
那?些西戎人并不手下留情,虽是赤手空拳,却依旧将他困在指掌中,并不让他靠近那?香料。
没多一会儿他便被卸了刀,那?西戎人将他扔到地面,踢开他掉在地上的额腰牌,毫不客气地用脚撵着?他的胸口,“大周的校尉只有这点本?事?看来我们?进皇宫,杀了你们?大周的皇帝,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沈念呕出?一口鲜血,脑海中闪过六娘今日吐过后的狼狈形容,他望向那?放在高台上面的香料,目光上移看向踩着?他的西戎人。
西戎人看着?他那?双眸,狠厉到似乎不在乎死活,他微微愣了片刻。
那?片刻,沈念忽而用双手牢牢抱住西戎人踩在他胸口的脚。
他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
他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使?上辈子进了亲军都尉府,他曾日日夜夜与亲军都尉府那?些诏狱中的亡命之徒相处,他也跟着?亲卫学过一二招式,可若对付这些西戎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此时,他趁那?些西戎人自大?,他抱住他踩着?他的脚,将?他掀翻在地……
飞速起身便要去取那?两位香料,他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他是伸手拿到了那?两位香料,他心?中欢喜,便什么?都不顾。
可那?西戎人见他出其不备偷袭,一时恼了,张开两个膀子如同一只雄壮的棕熊,上前握住他的双脚,直接将?他拖在地上。
沈念挣扎着?试图起身,那?西戎人,又?一记重?拳落在他胸口。
那?西戎人却不停,重?拳如同捣泥般落下,那?不是比试,而是在拼命地发泄着?他无处发泄的愤恨。
沈念已经无法翻身而起,他只是偏过头,望着?坐在上首的巴尔,挣扎着?说,“我拿到了……”
巴尔看着?他半晌不语,沈念又?说,“巴尔先生要说话算话!否则还是不要让我走?出这间酒坊,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巴尔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子,明明被?踩在脚下却依旧叫嚣着?日后要找他算账,巴尔被?男子眼中的冷静和彻骨的恨意震了一下。
随即笑了笑,“中原人,你心?中知道,我不会将?你怎样,就像我心?中知道,你不会将?我怎样,咱们两国脆弱的邦交,不能断送在你我这微不足道的人手上。
你们大?周人最是虚伪,明明是来求我办事,却总喜欢摆出你们那?俯首照顾我生意的架子,因此我不愿与你们做生意,不过,你倒是有些不同,你今日肯孤身来寻我,也肯守我的规矩,我巴尔,敬你是条汉子!”
巴尔扬扬手,让那?些西戎人让开。“我们西戎人言出必行,说话算话,你,走?吧。”
沈念自哂笑了笑,他并不是什么?好汉,只是并不在乎这条命。
他手扶着?膝头,站起身,然后推开眼前的西戎人,动?摇西晃冲出了这乌烟瘴气的酒坊……
一群西戎人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中原人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了瓢泼大?雨,已敲了更鼓,闭了市,街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