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简之看向里面点?着灯的窗户,他了解,她这?时?候虽睡着了,却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前三日总要吃很多苦,那药药性比常人用的大,多少总会有些难耐。他只想在这?里侯着她,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门人一怔,却也?并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伞给他放在脚下。
孟简之见了,将那伞撑了起来,原将脚边的灯笼罩上,恐那灯笼上的画再被雨打湿了去。
一日夜无事,侍女们来来往往,对远处枫树下的孟简之却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那个侍女出来的时?候,会向孟简之说,“郡主的烧已?退了,只是人还不清醒,有时?会叫着难受,有时?会叫着苦,太医已?经让酌情减了药量,在药中加了少许蔗糖。”
孟简之听着有时?蹙眉,有时?却安心,有时?那太医出来向他问?些六娘过往的症候和用药,他便站起身和他们商议,有时?商议罢了,他便仍在青砖之上跪着。
他很想请她答允他见她一面,请她莫要再生气,可?他更想陪着她,此刻,膝上的痛觉会让他清醒,她痛,他也?痛着……
雨早停了,他身上的衣衫便也?又干了,又过了一夜,他见侍女多了起来,太医也?走?了两?个。不一会儿,那侍女便来喜气洋洋和他说,“郡主已?醒了,这?回真的清醒了许多,也?不总赌气了。”
孟简之安下了心,那侍女见孟简之只是望着窗,并不见起身,说,“要不,我去向郡主通禀一声。”
“待她好些了,再去吧。”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愿意走?,顾老?先生没奈何?,她又如何?有办法。便不再劝他。
六娘醒了过来,记着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便也?知自己?是烧得时?候,赌了气,倒叫太医为难,她很抱歉地向太医说,是她一时?意气用事。
那个太医汗颜,直言是他们不辨轻重,耽误了郡主的病情,郡主在病中,怎么会怪郡主。
六娘只好让芷兰封了银子,酬谢那个太医。
她仍觉得有些乏累,卧在榻上,也?总是睡过去,直到晌午,厨房里做了蟹粉狮子头,和东安仔鸡,她食欲便上来了,三日里不曾吃东西,此时?饿得整个人仿佛扁了,她只觉得自己?能吞下一整个狮子。
见六娘胃口好了,大家都?开心,便各式的饭菜都?紧着给她上,她听着太医的嘱咐,也?不敢多吃,只是浅浅尝了一些,克制自己?的食欲,但已?然?觉得很满足。
食毕,侍女上来收拾盘碟,说,“孟大人还在门外跪着,求郡主见一面,说是郡主好了,他便放心走?了。”
六娘放下箸,心中一怔,她以为他早走?了的,她抿唇,她不想欠她这?个人情,可?她还是欠了。
她想了想,吩咐芷兰将她箱笼中的一本册子拿出来,这?是当年?孟叔还在的时?候,她记得孟叔的一些没来的及寄给他的信件。
顾翁戎和孟简之断了关系后,她忘了将这?册子给他,她将这?东西交给他,便也?算还他的人情。
她让那侍女将这?信件交给他,说,“这?信件给孟大人,谢过孟大人愿意给我看病,这?份心意我今日还了,这?份情,我不领,请孟大人回去吧。”
那侍女拿了信件出来,交到孟简之手中,孟简之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上,便知她是不愿意见他,更不愿意欠他情分,她是铁了心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他将信件拿过手中,怔愣着,竟然?是她代她阿爹写的信件,当年?他在上京应考,她便替阿爹给他写信。即使当时?,他和她的婚约不复存
在,她心中已?然?明?白。
他指腹拂过那信件,上面仍然?是她当年?学着他阿爹的字迹写的灵飞小楷,忽而就湿了眼眶。所有久远的记忆都?钻了回来。
六娘听那侍女回来说,他仍没有走?,他三日来都?在这?里跪着或守着,大家没顾上他的饭食,他也?没问?过。只说等郡主大好了再走?。
六娘蹙着眉,她不明?白,他为何?就要这?么做不可??他明?明?说过,喜欢二字太过轻飘,说过他不会娶她,说过要和顾翁戎断了情分,如今却又是在干什么呢?
她只觉得他无常,甚至觉得他在玩笑,在戏弄她,她在她最青涩,最天真的年?岁,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但他断了她的念头。
一个狠心要与她断绝关系的人,为什么突然?要回头呢?
六娘蹙了下眉尖,说,“总会走?的,他既要如此,便由他!”她在榻上卧了,翻身向里躺着。
大人请回吧,郡主不见……
起先,六娘睡得并不?安稳。后来,因为太过乏累了,又?吃了药的缘故,身?上发了大汗,便也沉沉得睡了去。
次日,六娘起来的时候,觉得身?上爽快多了,侍女陪着她洗漱后,才说?,“孟大人昨夜又?没走,他到底是?亲军都尉府的大人,这样让别人看着,算什?么呢?”
六娘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便让她去寻他,让打发他走。
那侍女出?来回禀,“大人怎么还不?走呢?郡主看了也并不?会?安心的,您到底是?亲军都尉府的大人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孟简之抬眸看着她,“郡主大好了?”
侍女点点头,“已经好了的,大人不?用再守着了。”
孟简之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说?,“将这花灯,给郡主,但请郡主能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