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气氛并未真正回暖。
墨尘渊的离去带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残留的却是一种更微妙的、混合着探究与忌惮的沉寂。
丝竹声重新响起,却显得有些空洞。
舞女们的腰肢依旧柔软,笑容却仿佛凝固在脸上。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渐渐冷却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国师的清冽冷香余韵。
那冷香像是一根无形的针,持续刺着苏倾欢紧绷的神经。
她低垂着眼帘,假装专注于面前那盘几乎未动的精致点心。
点心做得小巧玲珑,花瓣形状,染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可此刻在她眼中,那粉色却显得有些刺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几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
萧玦的视线最为直接,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审视,毫不掩饰他的探究。
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一遍,找出那所谓的“不同寻常”究竟藏在何处。
顾炎之的目光则温和许多,隔着人群,他甚至还对她遥遥举了举杯,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那笑容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
可苏倾欢却觉得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层层叠叠的、令人看不透的心思。
最让她头疼的是晏如玉。
这位富商公子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几步,斜倚在旁边的廊柱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
“苏七小姐。”
晏如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附近几人听清。
他语调里带着惯有的几分戏谑。
“国师大人金口玉言,说你气运不凡呢。”
“不知这不凡的气运,可否让在下也沾沾光?”
这话一出,周围几道视线瞬间变得更加集中。
苏倾欢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惶恐又无措的笑容。
她抬起头,看向晏如玉,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颤抖。
“晏公子说笑了。”
“臣女蒲柳之姿,何德何能,敢当国师谬赞。”
“大约是国师悲悯臣女大病初愈,随口安慰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摘了出来,又捧了国师一手。
晏如玉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觉得更加有趣。
他懒洋洋地晃了晃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漾起涟漪。
“哦?是吗?”
“可我瞧着,不像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带着一种评估货品般的审视,却又奇异地不令人觉得被冒犯,只有一种玩味的探究。
“苏小姐这般人物,若只是蒲柳,那这京城里的牡丹芍药,怕是都要羞愧得低头了。”
这话说得轻佻,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越过那条线。
苏倾欢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跟晏如玉这种人打交道,真是心累。
你永远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个坑是给你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