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煜从文件夹里找出一张收费站夜景的照片,他想用这张照片作为画册第一部分的页主打照,没想到沈惜和袁姝婵却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为什么?”
袁姝婵微笑:“这张不够重!”沈惜没说话,从郭煜手里接过鼠标,打开存图的文件夹,选出三张照片复制到桌面:“我觉得这些里面可以挑一张。”
他选的这三张照片,一张是合并后的高公司的现任董事长在某个建设现场,一张是现任总经理在春运期间现场指挥高路段铲雪工作,还有一张是一个重大会议的全景图。
郭煜想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三张拍得很一般,构图还是这张好,这几张我准备放到后面一点的位置。”他有些纳闷,因为他选的照片是沈惜亲自拍的,相反,沈惜选的那三张却都是过去的老图,他为什么要反对自己的照片呢?
难道只是为了反对我?
“这不行,第一部分不能光考虑构图的。”袁姝婵慢慢地解释。
设计方面,郭煜是绝对的内行,如果仅从质量角度考虑,他选的照片确实更好,问题是他没在国企呆过,更没有政府部门的工作经验,不懂在国企文化里有很浓的官场味道,有些照片就算质量再烂,也必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思维方式的差异,有时很难扭转,在袁姝婵想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对郭煜来说却有些无法理解。
好在沈惜很明白国企那一套,他和袁姝婵意见一致,无形中反对意见就显得比较有力,毕竟现场只有三个人,就算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也已经占据优势。
经过袁姝婵和沈惜的反复解释,郭煜好不容易理解了其中奥妙,可还是不甘心直接听从沈惜的建议,又在文件夹里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一张符合袁姝婵要求的照片。
沈惜也无所谓郭煜用不用他选的照片,只要合适就行。
继续往下看暂时选定的照片,很快又现了一个问题。
“等一下,我看看……”沈惜凑近屏幕,仔细地端详一张老照片,“这张要换掉。”
郭煜还是不解:“为什么?”这是一张省市领导视察的照片,放的位置也很要紧,没什么问题啊。
沈惜指着照片里的某个人,问袁姝婵:“这张怎么能用?你送照片给郭总的时候,不先把一下关的吗?”
袁姝婵定睛去看,这是一张两年多前的旧照片,显眼位置有个人物是当时尚未落马,但此后不到半年就被双规的原交通厅副厅长,这样的人,当然绝对不适宜出现在展现企业面貌的宣传画册中。
“我还真的没注意!”袁姝婵大叫侥幸,“叫你一起过来还真是对了!”国企有国企的行事风格,会有很多更复杂的考虑。
郭煜的强大在于专业,但有些方面,他无能为力。
袁姝婵自己当然是懂的,但不能强求找出每一个细小的错误,还是需要一个人兜底把关,这方面,沈惜绝对能让她安心。
除了几个小插曲,整个碰头会进展还是很顺利。
专心做事,时间会过得很快,等三个人把目前能确定的内容全都过完一遍,这才现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
沈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最后这段时间因为很少有异见,注意力一直放在电脑屏幕上,他的坐姿基本上没变过,结束后才觉得有些腰酸。
“就这些?”
“嗯,暂时就这些。”袁姝婵也站起来,绕着桌子转圈,活动着身体,“有些照片你还没拍呢,等都到位了,我们最后再碰一次。”
“行,不早了,你走吗?”沈惜想起刚才和袁姝婵一起过来时,忘了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如果换在别的场合,无需此问,他送来的人,当然也该由他送回,除非袁姝婵自己临时改主意,但今天有些特别,还有郭煜在场,沈惜不确定袁姝婵计划跟谁走。
果然,袁姝婵说她还有些事要和郭煜商量,暂时不走。
沈惜也没多想,袁姝婵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托词,这和他无关。
与两人告别,他离开“煜文化”工作室,和工作室同处一层的另一家公司黑灯瞎火,毫无人气,楼道顶灯坏了几盏,时不时就要步入一小片阴暗。
电梯下楼过程中也没遇到什么人,直接来到一楼。
时间真的不早了,整栋商用楼好像已经人去楼空。
走出电梯门的瞬间,沈惜突然有点犹豫,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时却想不到。
他的车停在商用楼后的一个小停车场,上车后,他给裴语微打电话,说自己刚忙完,准备回家。
裴语微洗过了澡,正躺在床上看书,两人约好第二天上午见面。
驾车往东走,开出大概十几分钟,沈惜接到姐姐的电话。
“写得怎么样?明天早上子晖去你家取你的大作,几点钟比较合适?”
听到这句话,沈惜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秦一诺的那些画,被他落在“煜文化”工作室了。
因为有几张画的纸张较大,又不方便折拢,所以沈惜从爷爷家离开时,拿了个粗布袋装画。
到郭煜办公室后,他随手把这个袋子放在办公桌旁的空地上,走时却忘得干干净净。
这下可麻烦了,今晚要写好序言,可那些画沈惜只看了不到五分之一,难道要在基本不了解秦一诺画了什么的状态下乱编一段序言出来吗?
沈惜可不想这么糊弄小外甥女。
那就只能赶紧回去取画了,但愿那两人还在工作室!
沈惜毫不迟疑地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立刻给袁姝婵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过了几分钟再打,还是没人接,这下倒也不必再打了,再过两个路口就能到工作室楼下。
从离开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半个小时,那两人还没走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他也做好了两人已经离开,而整晚袁姝婵的电话都打不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