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响起试鞭时挥在地上的「噼啪」声,颇为可怖,罗逾看见周围人的表情都是瑟缩,他闭上眼睛,绷紧身体。
鞭子抽下来像毒蛇一样,他想着那个死去的妹妹,想着那些啮咬她的蜈蚣,告诉自己:怕什麽呢?不过就是疼痛罢了,就是打到死也是有限的,何况不过三十鞭。
围观的人看着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扶风王罗逾,又一次触忤皇帝,当众受刑受辱。乌黑的鞭子抽在洁白的中单上,两三下後丝绸上就渗出血,渐渐浸染开来。
受刑的人渐渐眉头虬结,脸呈青白之色,额角汗滴都是黄豆大,牙齿把嘴唇咬出一个个血印子,偶尔熬不住呻唤几声,但又随即把声音咬进牙关里去了。
三十鞭毕,侍卫上来解开绳子,两个人才扶住那个瘫软的身子。因为皇帝并不要他谢恩,所以直接拿门板往他的府邸里抬。抬着门板的人隐隐听见他在半昏迷的情况下轻轻嘟囔着:「阿盼……阿盼……」
☆丶第一五二章
罗逾清醒过来时,面前晃动着烛影,模模糊糊有个素衣女子双目红肿。
「阿盼……」他嘴唇乾燥,喃喃地说了声。
声音是清荷的:「殿下,王妃还在扶风呢。」
再眨眨眼看看,模样渐渐清晰,也是清荷。
罗逾有些失望,不由就叹息了一声,目光朝案桌上去瞥水壶,却见另一个影子翘腿高坐,正在品茶。
他已然慢慢清醒过来,在床边服侍的是清荷,翘脚坐在那儿一定是王蔼了——看那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要喝水,不要奶茶。」罗逾明明白白吩咐道。清荷含泪应了一声,给他端来一杯温凉正好的清茶,而且知道他那毛病,都是跪在脚踏上服侍,一点都不敢沾他的床榻。
王蔼上来看了一看,摇摇头说:「我还以为北燕皇帝只对我狠,原来对儿子也是一样狠。」
清荷一脸要哭的模样,恨恨地瞥了说风凉话的王蔼一眼,然後柔声对罗逾说:「殿下,刚刚已经撒了止血药粉并冷敷过,现在不流血了,要另上点药才好得快,就是会有点疼。」
罗逾点点头:「只要好得快,总不至於比挨打还疼。」
他是个坚忍的人,清荷跟了他这一阵子,深有体会。拿了个瓶子,里面散发着药味和酒味,她小心倒了一点药酒在手心里,搓匀後又嘱咐了一声,才小心把掌心按在肩胛上受伤最重的两块皮肉上。
她手掌下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腰背起伏,而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如镀了一层薄金一样。
「殿下还行麽?」清荷问道。
罗逾回头看她一眼,说:「还撑得住。你跪在脚踏上,够着很辛苦吧,坐床上来。」
清荷知道他的洁癖,倒吃了一惊,不过跪在地上给床上的人上药确实不太方便,她告了罪,还特意期期艾艾说:「奴婢这身衣裤是今儿刚洗澡换过的。」
罗逾仿佛无心去听,随意地点点头,手抠着枕头,等着下一次药酒火辣辣的感觉落到密集着他鳞片般鞭痕的伤背上。
王蔼倒是看得见清荷眼中欲滴不滴的泪水,也看得见她小心翼翼上药,仍弄疼了罗逾後那畏缩愧疚的表情。
长得好就是招女人爱。他挠挠头,心道。
眼见药上完了,王蔼想着总得说点什麽让清荷知难而退了——这地方没有多馀的榻,他若想挤进来,就只能打地铺了。
紧跟着听见清荷劝慰道:「殿下,您也放宽心,好在伤皮肉不伤筋骨,陛下心里还是多疼着殿下的。不几日殿下还是能骑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