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逾说:「他没有派我到雍州来,我是自己来的。他派我是……」
他又犹豫了,不能撒谎,但是可以隐瞒一些内容啊,他抬头道:「他派我到西凉送亲。」
「送亲?」杨盼狐疑着,「谁和谁结亲?」
三个国家,现在名义上是友好和平的,罗逾便也不需要隐瞒,说:「我送我的亲妹妹嫁到西凉。」
「到了三国边界的地方,我记得往南过两座山岭就是雍州,想来……想来碰碰运气。纵使见不到你,再看看雍州这座你待过的城市,心里也能留点念想。」他接着说。
「你这个傻瓜……」杨盼绷得紧紧的小身子放松了下来。罗逾心里也一松,向前踏了一步。杨盼又道:「停下!」
这下,小郎君不由气馁了,拉着脸,好一会儿说:「你是嫌我得陇望蜀麽?还是……」他的脸仿佛都笼罩在阴影里,好一会儿才说:「觉得我们俩中间隔着两国的恩怨,所以,再也不可能了?」
若没有上一世的经历,这样的软软的话,由这样一个瞧着就舒心的小郎君口里说出来,杨盼的心一定早就酥了。但是此刻的她,已经不是上一世懵懵懂懂丶只知享受爱情与幸福的她了,常保敏锐和警觉,克制心中的思念,就算依然爱他,也要保持理性。
杨盼说:「你力气大,武艺高,要是离我很近又起了歹念,我完全保护不了自己。」
这话出来,罗逾便笑了:「那还用老办法,你把我捆上?」
说罢,一双手并拢伸了出来,含着笑示意她来捆绑。
杨盼今日只有斗篷,没有披帛,她左右望望,似乎在找能绑人的东西。然後她喊:「阿征,你来一下。」
她的表哥沈征不知道从什麽地方闪了出来,手里有串灯笼的纱线,一绺一绺长长的,染着五彩的颜色。
「阿盼。」沈征对她点了点头。
罗逾色变,除了突然见到杨盼以外的人的紧张,还有说不出来的酸酸的感觉。
他冷冷地看了看沈征手里的纱线,这玩意儿虽然软软的,但是结实得很,他冷笑道:「然後?准备把我活捉回去?阿盼,我的父亲,可不会用什麽东西来换我这个儿子。」
杨盼说:「不同意就算了。」
罗逾看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模样,咬着牙根,气得胸口痛。沈征是她的表兄,他听说过;姑表兄妹成婚不忌,也是南朝这里的习俗。眼见沈征靠着杨盼那麽近,亲密无间的样子,罗逾突然说:「谁说我不同意?」
背对着他的杨盼停下步子,吐了吐舌头,颊边露出两个小酒窝,但回过头时,小酒窝就消失了,还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同意?」
罗逾冷笑道:「我耳根子最软,尤其经不住你哄。你连捆住我的这点距离都怕,还要叫帮手来,我也只好随你。但有一句,我有话要私下里对你说,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听你的。其他的,你只管检查你表兄捆扎得牢固不牢固就是了。」
杨盼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好的。」心有点「怦怦」跳。
沈征看了一眼表妹,趁不注意对她挤挤眼,然後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虎贲侍卫的模样,上前先上下摸了一番看看有没有兵器,然後纱线在罗逾伸出来的双手上绕了一道又一道,一圈又一圈,还掰他的手腕看看他还能不能灵活地动弹。
罗逾瞥了沈征一眼,这家伙长得憨厚,嘴唇上还毛茸茸的,真不知阿盼看上他哪一点!但转念又想,人家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儿一块儿长大,早就对长的什麽样子没感觉了,现在郎未婚,妾未嫁,只要有旁人一撮合,有什麽不能在一起的?
沈征检查完了,退到杨盼身边说:「没问题了。我到外头去?你有事大声喊,他想怎麽你,还是挺难的。」
杨盼点点头。
沈征离开了,夜也不早了,天上的月亮开始西斜,而星星却一颗一颗的,特别的璀璨,映照着河水里远远的那几盏莲花灯。
罗逾身子一矮,在河边软软的青草里坐下,也不看杨盼,好像有点赌气。
杨盼偏着头打量他,好一会儿笑道:「咦,难道不是你要见我?」
罗逾说:「已经见到了,不遗憾了。我让你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不能信的人。」
可上一世你是啊!
杨盼款款走过去,到他身侧坐下来,抬头望望天上的星星,然後软乎乎说:「原来你生气了呀!」
确实生气了,但是被揭穿了,反而不愿意承认,罗逾偏开身子说:「没有。」
他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吃惊偏头一看,杨盼正把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两只手揽着膝盖,使得那条裙子像一朵花儿似的散开在草地上。
罗逾心里一阵激动,一阵欢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求而不得的伤心——明知道求而不得,偏偏来这里找虐,自己真是蠢极了呀!
静静地靠了一会儿,杨盼面对着他问:「你刚刚说,你有话要单独对我说,是什麽话呢?」
罗逾迁延着不肯说。杨盼扭过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有一对小月牙,好像还有无数的星星,笑容甜甜暖暖,伸手指在他嘴唇上按了一下:「都不肯说,估计是『珍重』二字吧?」
罗逾突然觉得心酸涌上来,他此行的目的,是去西凉迎娶自己的新娘——阿爷的死命令下来,他若不遵从,阿娘的命就难保——此刻他简直希望自己那时候没有执拗着要回去,他没有回平城,阿娘不是也好好地在靖南宫里待着?
他心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他在平城宫,阿娘就被父亲整治得死去活来,只为了钳制住他这个儿子;但是他不在,纵使他犯了丢失短剑,并因之丢失燕然山的大错,阿娘似乎也并没有被父亲迁怒,依然是那样不闻不问地对待。
还没细想下去,杨盼又叹了口气说:「特特地跑这麽远来说一声『珍重』,我都怕你不晓得珍重自己呀!」
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撞翻在地,脑袋下是软软厚厚的芳草,没有撞疼,身上压着那个小郎君。杨盼惊吓了瞬间,旋即感觉他软软的嘴唇吻在她的脸颊上。
「呃……你别这样……」她刚说了一句,感觉脸上有些凉凉湿湿,不是他的唇吻。
他背着光,覆身上来,手腕虽然缚着,手肘牢牢地撑着地。他的脸看不清,只觉得眸子是两点光,滴落下什麽来,杨盼突然明白了,那是这个男儿的眼泪。
他用这样霸道无礼的吻,来掩盖他此时的虚弱丶伤怀和难以言说的痛楚。但是大概也还有点感激——对她解语言的感激,所以即使动作粗鲁,吻得还是又轻又柔,像是对待最娇嫩的花瓣。
杨盼知道他的不幸,怜与爱混杂在一起,她无声地轻叹,然後伸手捧住他的脸颊,避开有泪光的地方,而是约摸着探寻到他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对面那霸道和狂躁的感觉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他的气息和温软的触觉。起先只是互相含吮着嘴唇,慢慢地,他的舌尖探进来,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在她唇缝里徘徊。没有被抵抗,反而是两排牙齿张开欢迎着他,他便感激万分,又渐渐反客为主起来。
他的吻还有些生涩,但铺天盖地的热情一点都不生涩。杨盼头枕着软草,晚间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发髻,她陷入草丛里的耳朵凉丝丝的,可是很快又被他吻住,变得热乎乎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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