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银灰缎面儿丶灰鼠皮里子的袍子解开,腰间苍绿色缀碧玉的蹀躞带解开,然後是里面天青色绫子深衣。一点一点脱开来,露出里面八成新的丶竹布料子的中单。罗逾不用看,自然而然地将衣服顺手叠好,然後捧在父亲面前:「多谢父汗。」
皇帝不可思议一样看着他,随後暴怒地伸手一掀,把衣服都掀在地上。
李耶若在屏风後,听见衣服被掀起又落地的声音,不由有些担心接下来被掀起的会不会是罗逾。
在南秦时,她也恨罗逾薄情,但是罗逾把她荐给他父亲,讲真的,她现在是感激的——享受了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亦夫亦父般的关爱,而且这关爱她的人是北燕最霸气威武,又不失英朗的皇帝。
她想了又想,在屏风後颤声说:「大汗,该歇息了。」
叱罗杜文指了指罗逾的鼻尖,又指了指地上的衣服:「朕赐给你,就不许推辞!给我一件一件捡起来!穿回去!」
罗逾犟了一小会儿,捂着受伤的地方,俯下身,把散乱的衣服捡了起来。然後看了父亲的脸色一眼,把衣服里里外外好好抖搂一番,看不见明显的浮尘了,才又穿回去。
「什麽臭毛病!」皇帝骂道,「明日早朝後,到太华殿谒见!」
罗逾这次没犟,应了声「是」,然後又说:「我不娶西凉公主,是有理由的。」
李耶若在皇帝再次发怒之前,在屏风後娇声道:「大汗!」黄莺啼叫一样宛转。
正准备抽儿子一个耳光的叱罗杜文,这才收了手,恨恨道:「好,我明日听你的理由。说不好,你等着!」
转身到屏风後头去找李耶若了。
罗逾这才觉得浑身都是汗水。
他走回宫院最远的角落里的靖南宫,一路看着星星,听着虫鸣,眼眶发酸,但是眼珠又极为乾燥。
他敲开门,守门的宫女揉着眼睛,一脸不乐都不掩饰。靖南宫里灯烛供给不足,早就一片漆黑,他就着一点星光看了看窗边的更漏,确实也已经三更了,母亲应该早就睡了。
但是,他随即听到了母亲喑哑的声音:「我的阿逾回来了?」
「回来了。」罗逾心里发酸,但也感觉了一些温暖,强笑着答,「阿娘放心吧。」
然後吩咐他身边的那个宫女:「给我打水,拿胰子。」
「干嘛呀?」宫女问。
「洗衣裳。」罗逾答。
宫女甚觉这主子有病!本来就是个神经质的孩子,现在好容易长大成人回来了,还是个神经质的大人!枉费了这样一副好相貌。
「这大老晚的……」宫女嘀咕着。
罗逾压低声音,但却带着不容置疑地厉声:「去不去?!」
宫女吓了一跳,只好说:「好吧。我从井里给你軲辘上来。」心里把这小贼骂了千万遍,不高兴地去打水了。水端上来,犹恐他还要吩咐自己洗衣服,那宫女说:「奴婢……奴婢这几日碰不得凉水……」
罗逾冷森森道:「不用你洗,我怕洗得不乾净。」利落地脱下外头的衣衫,也不管灰鼠皮浸了水会落硝脆裂,蹲在盆边搓洗起来。
衣裳沾了灰,他觉得自己更污秽——这颗心里原本留了乾净的一角给那个阳光般灿烂的小女郎,现在这一角也要没了,沾染了最污浊的泥。他更加用力起来,搓得衣衫「沙沙」地响,手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痛,他就把手浸到水里;但接着肋下也开始痛了,他不得不「丝溜溜」倒抽着气,放缓了动作。
「阿逾,睡吧。」母亲大概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说,「有些事,要妥协的。你但想想为了自己的目标,娶一个妻子,又是多大的事儿?将来不喜欢,再纳妾也没有人说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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