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在他怀里轻声问:「如果有一天做了後悔的事?」
罗逾低头看看她的头顶,上头有一朵可爱的珍珠小花,他柔软地笑了笑,深嗅了一口她发丝的香味,说:「我会偿还,哪怕用性命。」
杨盼轻笑着:「那还不如三思而後行。」
罗逾无声叹息了一口,抬头又直视着站在他对面一箭之地的皇帝,说:「陛下决定好了吗?我不想再等了。」
皇帝突然笑了:「小子,爱护你,你却不懂。好吧,我放你走,回去,替我向你阿爷问声好。跟他说,咱们俩有缘,我骗过他,但也助力他登上北燕的皇位。咱们还共过妻,现在他又娶了我的义女,当了我的女婿——不是有缘又是什麽?」
他突然露了本性一样,夹三话四地瞎扯,最後来个急转:「尤其替我跟咱们建邺去的永康公主问声好,当年我娶她的时候,她可不喜欢阿盼,哪晓得天道轮转,倒有个痴儿子!」
罗逾脸色一变,脑子盘旋着一个偌大的疑问。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皇帝大手一挥:「开城门!」
杨盼在斗篷里捅了罗逾一下:「你的马在城门外呢!」
此刻没有犹疑的时间,罗逾放下所有的疑问,全神贯注关注着四周的情景,防着有人突然袭击他。
他揽着杨盼,背贴着城墙,一点点顺着厚厚的墙壁往外挪。
皇帝喝道:「听他的!所有弓_弩丶枪戟,全部丢到城墙下头,所有人手抱着铁盔,双手露出来让他能瞧见!」
城墙上丶城墙下,「哗啦啦」一片,刀枪剑戟,长弓大_弩,一件件扔下来,有的一下子就砸得稀烂。
罗逾在一片大浪般的噪音中,挪到了城门的最外侧,眼睛往上扫视,果然一个个站在雉堞墙上的士兵都没有兵器,手抱着头上铁盔,抿嘴只是看着他。城墙上猎猎的绛红驺虞旗,在秋风里「哗啦啦」响着,成为城里城外最高的声音。
他慢慢後退着,抱着杨盼上了马,然後指了指外郭的方向:「陛下,我过了那里,就放公主下来。」
皇帝远远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手一抖缰,腿一夹马腹,马镫轻轻踢踢马,马匹知道,身上骑的是绝顶的骑手,「咴咴」一嘶,便飞驰起来。罗逾的斗篷很快在风里飘飞起来,他稍微勒了勒缰绳,单手把斗篷前面裹好在杨盼身上。
「我不冷。」杨盼说。
外郭没有做夯土高墙,而是用的木篱,守郭的士兵大约也得到了前面快马传来的命令,大开门禁,丢开兵器,双手抱盔,放罗逾的马走。只是守郭的城门领大喊道:「说话算话呀!」
罗逾点点头,又向城门领要了一匹马,一道牵在手里,道:「过那座山,我就放公主回来。放心。」
是处青山连绵,过了外郭,山间出现无数樵夫踩出的小道,罗逾选了一条,转了几个弯,外郭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停下马。
又要分别了,心里是浓浓的不舍。他低下头,捉住杨盼握着马鞍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低头问:「风那麽大,跟建邺的冬天似的,你冻坏了吧?」
杨盼回头,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笑笑说:「背後像小火炉似的,前头又被斗篷裹着,不冷。」又问:「那匹马是为我要的吗?」
罗逾点点头,自己先下了马,然後把杨盼抱了下来。仔细检查了马匹的鞍鞯辔头,又试了试马的脾气,才说:「就顺着这条路朝南,自己骑马回去,你敢不敢?」
杨盼乖巧地点了点,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气,笑道:「在行宫里到处有熏笼暖着,所以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外头的天气这麽冷!」
罗逾解下身上那件皇帝给的斗篷,不等杨盼拒绝,不容分说:「替我还给你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