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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小东西不屈不挠地伸头过来:「其他事儿我不管,你的手伤得怎麽样了让我看看嘛!」

杨盼心道这家伙什麽时候这麽关心我了?心里倒也暖融融的,摊开手心说:「就这鬼样子了,估计也得三天不能沾东西。不过,和被我拖累的人比起来——哎!」

还有十二个人要为她的疏忽和皇帝的计策挨二十棍子——在这样的时候,牺牲品总是层出不穷。她只能悄悄对杨烽说:「你是太子,你出面偷偷和今日掌刑的人说一声,我完好地回来,陛下也就是打个样子,叫他们别下死力气,差不多就得了。」

杨烽拊掌笑道:「阿姊,刘师傅说过,为君者施行仁政,『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可算明白过来了。」

他又凑近道:「不过有不忍之心的不止於我。」他小嘴歪一歪,一副调皮样子:「还有人今天大早冒着露水,带着软弓和布头箭来找我练箭。我也是现在才终於明白他为啥总要让我来瞧瞧你怎麽样了。」

杨盼顺着他歪嘴的地方看过去:罗逾遥遥地侧倚着营地里一棵小树,假装在擦拭他的弓,眼睛却不时往这里瞟一瞟。

杨烽大声道:「小伤而已。还有力气打人,估计早就不痛了。」然後赶在杨盼一脚踹过来之前飞奔到罗逾身边,念经一样说:「罗郎君你放心吧,我阿姊就是手心红肿了,没啥大碍。也就你紧张兮兮,要是让王领军看到,才不屑一顾呢!」

杨盼可以想像,要是王蔼看到,估计会笑着说:「这算啥啊!若是我手下的小兵,别说红肿,就是青紫了,皮开肉绽了,该练刀戈还是要练,该练骑射还是要练,用布缠上不就不疼了?……」

罗逾已经把目光转过来,剑眉蹙着,溢於言表的心疼之色。但此刻,他既不敢多说,更不敢过来看一看,只能不断地注目着杨盼,直到杨烽拉着他袖子说:「走啦走啦。接下来是我的鲜卑语和匈奴语的课,阿父说了,要是背不出师傅教的新词,戒尺就要招呼我了。你和王蔼都要陪我读书的!」

罗逾回头再四,直到看不清楚了,才终於低下头,步伐跟灌铅了一样,越走越是无力。

他问太子:「我的剑,不知太子可否帮忙?」

昨日回皇帝驻跸的大营,在外头一搜身,他的剑就给收走了,还没有还给他。

杨烽道:「啊呀,听说我阿姊知道呢,要不你赶紧问她要去?」

罗逾想着杨盼昨晚挨打,会是多麽惨烈的疼痛丶委屈丶害怕和孤独——推己及人,简直不堪想像了!这时候他还用一把剑的小事去打扰,实在是自私得自己都不好意思。

「算了,」罗逾对杨烽道,「我过两天再打听打听吧。武器收缴了,总不会乱丢的。」

杨烽笑道:「那倒是。诶,鲜卑语说『好看的姑娘』怎麽说?」

罗逾看看这个小鬼头,笑道:「我又不会鲜卑语,要麽,我和太子殿下先学学?」

杨烽得意地笑道:「好,你听好,下次说给我阿姊听。不!她傻呵傻呵的,你要学一句『这姑娘又凶又丑』,然後骗她说这是夸她呢……哈哈哈哈,想想就笑死我了!……」

罗逾假作什麽都不会,演戏般陪读了半天鲜卑语,直到下午太子被皇帝叫去谈政务了,他才有了些休息的时间。他自然迫切地想去看一看杨盼,但是一直愁藉口。走到壁垒边上,他对几个守卫的士兵道:「我到外头采些草药。」

几个士兵同时摇头:「不成,陛下已经将御帐和行营全部戒严,不仅各行营之间没有腰牌不可随意进出,而且壁垒之外,等闲更不许出入。对不住了。」

罗逾心里「咯噔」了一下,默默地退开了。

他旋即安慰自己:皇帝的爱女差点被劫持,皇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加强防务也算正常。想到自己屋子里还有北燕的药酒,上次差点穿帮,心有馀悸——其实已经跟她交代了不少,北燕不北燕的,估计已经不需要隐瞒了。只是不知道她手心挨打後有没有破皮,若是破了皮,擦上药酒就疼得很了。上回上山涂这药酒,哭得梨花带雨一样,想着都心疼……

他一片漫漶地瞎想,过了一会儿才惊觉脑子里居然都是杨盼的各种模样,恰恰和母亲曾经训斥他的「遇到感情的事就拎不清了」全然一致!心里顿时又有些自责。

他回营帐找了药酒,犹豫了很久才鼓励自己「正好去问问我的剑在哪里」,於是到皇帝营帐後头,管辖最为森严的一片地方去寻找杨盼的身影。

简直是傻等。

天都黑了,露水都浸湿了脚背,他踮着脚,脖子都仰酸了,望穿秋水也没有看见杨盼的身影。

都颓丧了,突然看见吃饱了的李耶若出来绕弯儿,隔着中军帐的栅栏,带着好几个侍女,火盆间影影绰绰的影子。罗逾好容易捞到救命稻草似的,隔着栅栏「哎」了几声。

李耶若看到了他的影子,皱一皱眉,几步踱过去冷笑着问道:「这不是罗郎君嘛?你在这儿干嘛?」

罗逾抱歉地对她笑笑,看看她周围满满当当的都是伺候的人,知道李耶若和他一样,也并不是能够自主的。不过他也算坦坦荡荡,於是说:「昨日广陵公主在外头受了伤,我寻思着我那里有挺好的药酒,想送给她试试。」

李耶若愈加神色奇怪,她越是心里别扭,越是笑容可掬,而说话却含沙射影,带着一根根利刺似的:「哟,昨日罗郎君救公主的事,行营里已经传遍了。这是要招驸马了吧?恭喜恭喜啊!」

罗逾窘道:「别开这样的玩笑!」

李耶若最熟悉男人的神情和神情背後的意义,顿时心尖尖上都酸了上来。即将出嫁的她有无数的担心,见到罗逾的时候特感脆弱,只是这样的情景,周围都是人,罗逾也心不在焉的,满心都是那个受宠而蠢笨的小公主。

李耶若点头说:「我帮你把药酒送进去。你在外头等着。」

她到了杨盼的营帐前,终於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身後跟着的一群人说:「我去见广陵公主,她刚刚受伤,最怕吵吵,也害羞不想人知道她挨打受伤了,你们别跟着。」

她狐假虎威,下头人唯有唯唯。李耶若大方落落揭开营帐的门帘,对里头的杨盼笑道:「公主身子还好?」不等她逐客,低声道:「有人说,有很好的药酒,叫我当鸿雁,来送给你用用。」

杨盼听到後一句,果然就把那句「谢谢耶若阿姊关心,你放下药酒就可以走了」给咽了下去,改成一句:「多谢多谢,请过来坐。」

李耶若翩翩走过去,跪坐在杨盼对面,关心地问:「昨儿听见陛下责罚你,我也胆战心惊的呢。伤了哪里?我给你擦擦药酒。」

杨盼脸反正已经丢尽了,讪讪地笑笑,伸出两只手给李耶若看,红着脸说:「阿姊,你可别笑话我……」

李耶若仔细一看,那掌心真的是肿得老高,皮肤近乎透明一般,还真是造假造不出来的——皇帝这回大概是动了真气。她叹息一声,说:「这可疼死了吧?」

杨盼想着昨晚上这顿打,真是惨不忍睹的回忆,她到最後已经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姑娘的羞涩也顾不得了,一叠连声地求饶。可皇帝的手跟钳子似的,挣都挣不脱;心更是狠,求饶也没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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