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灵已经回到帐篷。
没有外人在,她双手撑在桌边,轻轻吐出这几日压在心中的那口气。
不用看也知道,脚踝必定伤势严重,路上有雨水渗进去,就隐隐泛疼,可若路上就说出伤情,势必会耽误行军。
她回来,也没有召军医,实在不想用谢玄玉的一切。
羲灵坐在床边,身边摆放着药箱,从中拿出纱布,给脚踝上药。
不久,外面送来沐浴的水。
羲灵起身,正要解外袍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蜡烛摇曳,她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已经入夜,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只有……
她叹息一声,回到床边坐下,道了声“进来”,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从外撩开帘子,接着那人微弯腰,走进帐篷内。
原本还算宽敞的帐篷,因为他到来一下小了许多。
他目光落在自己脚上。
羲灵已经穿好鞋袜,双手搭在裙摆上,“君侯来找我,是问朔方郡相关事宜吗?”
谢玄玉视线抬起,缓缓落在她面庞上。
一片静默里,“噼啪”蜡烛轻轻爆出一个火星,静得连二人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在羲灵又一次询问,他才道:“那夜,多谢你。”
羲灵道:“君侯不必言谢,以君侯武艺,没有我相助,定然也能斩杀野狼,只不过是我出箭快一步,帮君侯一个小忙,不足挂齿。”
她微微一笑,起身朝着衣柜走去。
身后传来他的话语:“可没有如果。公主射出那一支箭,便是射出了,在下也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今日特来道谢。”
他有一道好听的声线,仿佛山涧回荡的清冽泉声,又天生带着几分慵懒。
羲灵从柜中取出一幅画卷,抱着走到他面前,将画卷放下,一幅城防图便徐徐铺展在桌上。
“这是建城图纸,我在出发前画的,既然要将新城打造成军事重镇,一些细节必须要注意到,我都标注在上面,请君侯过目。”
谢玄玉道:“是你画的?”
她事无巨细,从哪里可以设置地道,再到城墙怎么加固……都考虑到了。
谢玄玉一目十行看完,抬起头,在跳跃的昏暗幽火中,望向她。
世人常说,越是难以征服东西,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对于这样一位性格傲烈的女子,部下有劝他,将她纳入怀中的,有劝他绝对不可轻易信任的。
可谢玄玉看到她,心中涌起的,不是征服感,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女子,男子皆是。
可她敢在沙漠,拉下他的骏马与他对视,在军营,那么多双目光注视下,陈述利弊一步步逼他,都令他浑身毛孔都翕张开来,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势均力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