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清醒的时间比宫里来人的时间更早。
更准确的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一想到今日便是他和墨之临的成婚之日,景源满脑子都是得偿所愿後的欣喜,没有半点睡意,就这麽躺在床上想象着日後的生活,都未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看着换上婚服後出来的人,外边等着的几个嬷嬷都愣了愣,满目惊艳。
回过神来,几人不禁看了看对方,眉目间都透着一个含义。
——难怪陛下对左相情深至此,像左相这般风华绝代之人,换作谁会不愿意?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左相美如冠玉,但平日里遇见时,左相总是穿着官服,偶有常服,也多是墨绿青等彰显稳重的色彩,和婚服的上身效果大相径庭。
两人的婚服,墨之临早就让内务府的绣娘开始缝制了。
绛红色的吴罗长袍打底,黑边金绣,袖边和袍底绣着竹叶金纹,最引入瞩目的便是长袍上似要腾飞的黑蟒。
景源和他同为男性,穿凤袍不合适,要不是怕那些大臣在婚礼现场被气得哽过去,墨之临其实挺想让绣娘在道侣的婚服上也纹上金龙的。
古代般情侣装,多好。
可惜,考虑到有些大臣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不适合再几次三番受大刺激,墨之临只能忍痛放弃这个想法。
最後定为了黑蟒。
绛红锦袍既显喜气又不失贵气,穿在景源身上,人与衣相得益彰,青丝如墨眉如黛,周身的贵气浑然天成。
恍然间,几个嬷嬷还以为是皇帝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左相的气度竟是与陛下平分秋色。
这般想着,在景源脸上和头上折腾时,几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不敢冒犯半分。
“左相大人,好了。”最後一步完成,嬷嬷放下手中物什,退到了一旁。
景源睁开眼睛,和镜中人对视上,有些晃神。
那个眉眼间喜色难藏的人……是他?
景源为自己难得出现的异色而失神,殊不知房间里的几个嬷嬷私心里还觉得他太严肃了。
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要不是感受到了他周身洋溢着的愉悦气息,她们都要怀疑左相是不是被迫嫁给陛下的了。
触及镜中自己身後的几位嬷嬷在互相使眼色时,景源回神,起身向几人道谢:“辛苦几位嬷嬷。”
几位嬷嬷受宠若惊:“不敢不敢,左相言重了,这是老奴的福分。”
忙到现在,外边已经天色大亮。
约莫辰时,墨之临便到了府外。
皇帝迎亲,无人敢为难,墨之临无比顺畅地来到了屋外。
门口守着两个太监。
一看到墨之临,两人忙不叠俯身行礼,“见过陛下。”
墨之临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对他们点点头,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把两个小太监闹了个手足无措。
推开门,墨之临的眼神飘来,本来还想拦一下的几个嬷嬷立马识趣的让开了身子,墨之临也如愿看到了想见的人。
青年一袭红袍,眉眼如画,每一次看,都能品出不一样的风景,让墨之临怎麽都看不够。
眼底映着青年挺拔如松的身姿,墨之临嘴角止不住上扬。
这个琼林玉树般的人是他的道侣。
“清熙,我来接你了。”走到景源身前,墨之临伸出手,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景源擡起手放了上去,目光坚定。
顾忌房间里还有旁人,墨之临做没有多馀的动作,握紧了掌中手,两人并肩走出去。
他们的身影一出现,院中本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下来,两眼发直地望着迎着晨光的两人。
直到墨之临和景源走到院门外,一同上了龙撵,衆人才恍然回神。
不只是谁喃喃了一句,“我好像看到了仙人……”
帝王大婚比寻常百姓和世家成婚礼节繁琐得多。
侍卫擡着车撵从大街上走过,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垫脚擡头朝车撵上张望,待看清龙辇之上的两人时,都有一瞬的失声,随之响起的则是惊叹和吸气声。
车撵两边跟着四个太监,手中各拎着一个红木食盒。每走一段,几个太监便会伸手在食盒中抓一把朝两侧的百姓洒去。
食盒中装着的赫然是用油纸包好的喜糖和铜板,甚至还参杂了些许碎银子。
每每挥洒总能引起围观百姓的欢呼,有机灵的更是追着龙辇说起来吉祥话,也不管龙辇上的人能否听到,自顾吼得声嘶力竭。
龙辇和仪仗队跨过宫门时已是巳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