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关上门,大摇大摆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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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将近两月,陈升终于回到了大理寺。
他一路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却没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大人呢?”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路过的,他终于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问道。
那人指了指房门,低声道:“在底下审人呢,金钊他们都在那儿。”
这会审的人,除了那个刚从江南提审回来的何清平以外自然再没有第二人。
陈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对方指的地方走去。
进了屋子,拧动机关,陈升大步往阴影中走去。
暗道幽深漫长,越往前走,血腥味便越重,惨叫声听得便越清晰。
陈升走到尽头,穿过另一道暗门,眼前的景象便都暴露在眼前。
只见那血迹干涸又湿润,数年来总如此反复以至于暗色都已经深深渗入木材中的刑架上,连用刷子刷都刷不干净的刑架上捆束住的不是何清平,倒反而是另一张他更加熟悉的脸。
典野。
当初在官道上,背叛陆景行,险些真要了陆景行的性命的那个人。
陈升看着那张熟悉面孔,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陆景行出行从不带除心腹以外的人,所以能跟他一道去办事的都是相处多年,绝对信得过的人。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阴沟里翻船,险些彻底栽在了典野手里。
陈升还记得他当时被自己抓到後立刻便想服毒自尽,但还没来得及咬碎毒囊便被他先卸掉了下巴,然後折断手脚,再没有机会自尽或者逃跑。
而现在,这人被铁链束住手脚,捆在刑架上,此刻正微垂着脑袋,脸色苍白,一副没死也快了的倒霉模样,被长鞭抽打成褴褛的衣衫下是一道叠一道的狰狞伤痕,大概是长鞭沾水,会让人更痛,但不至于死。
陈升垂眼,脸上不显出丝毫怜悯。
从踏入大理寺起,从穷凶极恶之徒到谋逆乱党,他们的敌人便几乎数不胜数,而最令他们所有人厌恶的敌人,便是那些向着他们後背捅刀子的叛徒。
“大人。”
他转身,看向身边阴影中站着的人。
那人没有穿符合制式的朝服,只穿了一袭单薄玄衣,发髻齐整,眉眼森冷,神色间透出令人心惊的狠厉与阴沉,不近人情的样子和在外面那个受人敬仰的大理寺卿显得截然不同。
陆景行点点头,应了他的招呼,一边将手中薄如蝉翼的刀刃放下,一边看向陈升。
“回来了?”
陈升嗯了一声,答道:“回来了。”
然後他又开口,问道:“人送到家了?”
从未和陆景行在这种地方讨论过除公事以外的事情的陈升闻言倍感新奇,立刻笑嘻嘻地凑近,回道:“送到了送到了,沈姑娘说想去逛逛铺子,我就先回来了。”
陆景行不置可否,轻轻点了点头。
陈升应了一声,又问道:“大人,可问出什麽结果了?”
陆景行脚步没停,径直往屋外走去,只一边走一边答道:“没什麽有用的,只知道他背後的主子不是何清平,而是另有其人。”
“啊?什麽?”
陈升闻言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已经快走出暗门的背影,惊愕道:“他背後的人居然不是何清平?不是,大人,这麽重要的信息,你怎麽还说是没用的?”
话音刚落,还没等到陆景行回答,陈升却先听见一声刻薄冷笑从耳边传来。
“笨。”
陈升猛地回头,怒目而视。
金钊一边收东西一边冷笑:“大人说没用,自然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
可恶!
陈升假装没听见,只瞪着金钊,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陆景行没心思去管他的两个心腹手下一言不合又开始掐架,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刑室,往门口走去。
满心满眼都是要回家沐浴换衣服,然後去沈家拜访。
可他才刚刚出了大理寺的门,便被人叫住了。
“景行。”
他顿足,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目光温和的笑眼。
他一愣,继而缓缓收敛了眉眼间的喜色,缓缓躬身行礼。
“臣陆景行,拜见云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