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愚昧肮脏的贱民,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早该死绝了才好!”
陆朝静静地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覃观生,牢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令堂为何拼了命也要供你读书,就是让你不再过这般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你呢?亲手断了多少寒门学子的仕途,碾碎了多少慈母泣血的心愿!”
覃观生的瞳孔剧烈收缩,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母亲了。
“豫州七县的蒙学全废了!
那些在田埂上写字的孩子,现在连自已的名字都不会写!”
陆朝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让穷的更穷,蠢的更蠢!
若令堂在天有灵,看她用命换来的儿子把千万百姓推进火坑,怕是投胎路上都不得安宁吧!”
话未说完,覃观生突然面容扭曲,怒吼道。
“闭嘴!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我日日诵经超度。。。她老人家早登西方净土。。。她在莲台上。。。一定比活着的时候好过千倍万倍!”
“我答应过她的,给她挣个淑人诰命,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覃观生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的面颊滚落。
他恍惚又看见七岁那年的春日。
母亲攥着浆洗十日才攒下的二十文铜钱,在书局外徘徊良久,终于给他换来一本《三字经》。
他欢喜得手舞足蹈,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华服妇人。
“作死的小畜生!”
随行的嬷嬷厉声喝骂,那掌风便要朝他袭来。
“老夫人可是三品淑人诰命!
也是你们这等贱民能冲撞的?”
母亲将他的小脸死死按在怀中,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朝着地板磕去。
“娘,往后我定要给您挣个淑人的诰命!”
那夜,他死死攥着被踩碎的《三字经》,对着油灯发誓。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条路不是读书读的好便能走的,没有那些黄白之物,纵使满腹经纶,也寸步难行。
陆朝沉默良久。
“可是,那用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霞披,她愿意穿吗?”
覃观生摇头,笑了笑。
“你不懂我母亲。。。。。就算我给的是块破布,她也会当宝贝似的收在箱底。”
泪眼朦胧间,他似乎又看见那个瘦小的妇人,她总把儿子从学堂带回来的每一张废纸都抚平压好,连斗大的字帖都要用米浆仔细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