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确实倦极了,自寅时起身便未曾合眼。
便不再推辞,斜倚在软枕上时,发间的银簪在车壁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
陆朝的手掌隔着薄衫传来暖意,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肩背,像安抚婴儿似的。
“睡吧,到豫州还远着呢。”
萧峥将半张脸埋在软枕里,锦缎面料的凉意却压不住耳尖的热意。
常年握刀的手此刻僵在身侧,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了几分。
“嗯。”
萧峥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闷在枕间,不自觉透着女儿家独有的娇软,这个在沙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女将军,收起了浑身的锋芒,慵懒得像只猫。
上一次被人这样轻拍着后背,还是母亲病重前那个雪夜。
那时母亲的手已经瘦得见骨,却还坚持哼着江南小调哄她入睡。
后来无数个血雨腥风的夜里,她便抱着冰冷的剑鞘,在营帐中独自数着更漏到天明。
陆朝的手突然顿了顿,他分明看见一滴水珠在锦缎上洇开小小的痕迹。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翻动卷宗的声响放得更轻,没过多久,翻书的沙沙声和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萧峥是被一缕甜香唤醒的。
她迷蒙间动了动鼻尖,嗅到肉香味混着桂花粥的温热气息。
正要起身,却发现右臂被什么压得发麻,陆朝不知何时竟枕着她的手臂睡得正熟。
李铁和六爻在马车三丈外推推搡搡。
“铁头,快去请你们将军起身。”
六爻把馒头塞进李铁怀里。
“错过这个驿站,路上就只能啃干粮了。
"
李铁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去!
我们将军在朔州吃了几年的风沙,还怕这点干粮?倒是你家陆大人,娇贵的很,饿着了怎么办。”
六爻求救地看了眼一旁的陆元懿,陆元懿早已听见了马车的声响,捧着账本倚靠在车门,笑着指了指地上的蚂蚁。
“看我也没用,瞧见没?连它们都绕着马车走。”
六爻挠头,只能打开食盒,使劲地扇了扇,试图用美食唤醒自家主子。
萧峥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陆朝,忽然一阵风过,车帘掀起一角,李铁看见自家那个冷酷无情的将军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背过身去。
好可怕,这比那杀人不眨眼的将军还可怕!
日头渐高,几人匆匆扒完碗中饭食,利落地收拾行装。
陆朝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萧峥道。
“歇了大半日也差不多了,该动身了。”
萧峥颔首:“嗯,按原计划,快马加鞭赶往豫州,等快到豫州再换马车。”
马蹄扬起尘土,一行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