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虽不敢明言,却纷纷于子夜紧闭门户,连巡夜更夫也缩短路线,不敢经过兵部衙门一带。
有老卒夜里惊醒,听见院中似有脚步声,披衣查看,却只见院门微开,门槛上摆着一只烧了一半的纸马,马腹上,用朱砂写着一个名字——“王德禄”,正是当年带兵抄了麴府的副将。
元宵将至,京城灯市初张。
老钟蹲在自家纸扎铺后院,一盏油灯昏黄,映着他满头白与布满裂口的双手。
他正低头糊一只纸甲兵,铠甲层层叠叠,胸前贴着一张黄纸,上书“周通”二字——兵部主事,当年亲手签抄家令。
他已烧制九十九具。
每一具,都贴着一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曾沾过麴家的血。
三更天,他扛着九十九具纸甲兵,混入灯会人群。
在城南天桥下,当众点燃。
火光冲天。
纸人被烈焰吞噬,扭曲、翻卷,竟似在火中起舞。
有风掠过,火舌忽地一卷,竟传出低语般的声响——
“周通……你烧了军册,可记得那夜哭声?”
“赵承业……你收了三千两,可对得起麴老将军?”
围观百姓惊叫四散,有人跪地磕头,有人掩面狂奔。
火光中,纸甲兵一具具崩解,灰烬如蝶,随风飘向兵部衙门方向。
消息次日便传入宫中。
有御史上奏:“恐有冤魂作祟,宜开坛度,以安民心。”
柳元衡在朝堂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妖言惑众!幽冥阁早已覆灭,何来亡魂?此等邪书流传,必有幕后黑手煽动,查!给我彻查!”
退朝后,他却悄然召来心腹密探,压低声音:“查一个纸扎铺老板,姓钟,原是麴家旧部文书。另外……把二十年前所有旧案卷宗,尤其是兵部、刑部、大理寺涉及‘镇北侯府’的,全部调出来,先封存,再……销毁。”
密探领命而去。
柳元衡独自立于书房,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当年先帝御赐,可如今,他只觉得那玉佩冰凉刺骨,像一块压在心头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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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低语:“不该活的人……怎么还不死?”
夜深,城东一处不起眼的茶馆二楼,麴云凰静静坐在窗边。
窗外雨丝如织,檐下灯笼昏黄。
她手中握着一封密信,信纸极薄,字迹极小,却让她眸光骤冷。
片刻后,她抬眸,望向对面负手而立的牛俊逸。
“柳元衡开始清查旧案卷宗了。”她声音很轻,却如刀出鞘,“他要毁掉最后一丝证据。”
牛俊逸缓缓转身,烛光映着他清俊却冷锐的侧脸。
他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他终于坐不住了。”他轻声道,“那便……让他再听见一声鼓。”
麴云凰凝视着他,指尖缓缓收紧。
窗外,雨声渐密,仿佛万千脚步,悄然逼近。第o章(续)
京城里没人敲更,可家家户户闩了门。
雨丝斜织,像一张无形的网,罩住整座皇城。
茶馆二楼,烛火被湿风压得摇曳不定,映得麴云凰眸底寒光如刃。
她指尖轻捻那封密信,薄纸几乎要化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