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迹她认得。
是她七岁时刻的。
那年她偷了厨房的糖糕,拉上韩烈爬上后山桃树,埋下一只小陶罐,说:“以后谁打赢大仗,谁就来挖宝!”罐子后来被军中杂役打碎,她以为早已湮灭。
可这残片,唯有他们知晓。
她抬眼看向那士卒:“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人陈三郎,先父曾是韩少爷府中仆从,自幼随他在军营长大……昨夜我在西仓寻粮,听见一声哨响,清越如童谣,便循声而去,现一口空瓮,内有布条,写着‘父辈战死,我辈归来’……我……我整夜未眠,想起我爹临死前说‘我们不是叛军,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我带人走了。”
麴云凰指尖抚过陶片,眼底泛起微光。
韩烈没死。他在唤醒沉睡的记忆,唤醒那些被背叛、被蒙蔽的忠魂。
她猛然起身,召来牛俊逸:“他用的不只是铜哨,是‘旧日信物’。那些人不是一时冲动,是被埋在心底的忠诚唤醒了。”
牛俊逸闻言,眸光一闪,随即轻笑:“好一招‘魂归故里’。”他踱步至帐前,望向敌营方向,语气骤冷:“既然人心可唤,那我们就——再烧一把火。”
当夜,李昭悄然潜入市集,以十倍高价收购“幽冥阁旧制军牌”——那是五年前被朝廷剿灭的边军残部所用制式兵符。
他命工匠在每块军牌背面,以极细刀工刻下八字:“赤焰归时,血债血偿”。
随后,细作混入敌营赌局,将这些军牌当作“幸运符”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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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传言四起。
“摸到这牌的人,夜里梦见阵亡老将托梦!”
“我爹死前没闭眼,昨夜在梦里对我笑,说‘快回家’!”
“这是护身符!谁拿谁就能活着回去!”
军营深处,越来越多的人悄悄藏起这块刻字军牌,像藏起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
而就在这暗流汹涌的第三夜——
敌营深处,忽有火光冲天。
一队影鸦卫围在火堆前,手中兵符投入烈焰,黑烟滚滚升腾。
为之人仰天高呼,声裂长空:
“我们是大梁人!”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自暗处扑出,刀光如电。
火光映照下,那领满脸是血,却仍死死攥着半块烧焦的军牌,上面隐约可见“赤焰”二字。
风,忽然停了。
雪,又开始落了。
火光中,那双眼睛,望向风脊岭方向,像在等待一声——
接令。第oo章破瓮出声,谁在喊接令?(续)
火光未熄,尸横陈。
敌营西角的柴堆仍在燃烧,黑烟裹着焦臭冲上夜空,像一条垂死的龙蜷缩在雪幕之中。
十余具尸体倒在灰烬旁,皆是影鸦卫精锐,脖颈断裂、胸口穿洞,死状惨烈。
而那领头之人,半边脸已被刀锋削去,血肉模糊,却仍以残臂撑地,仰面朝天,口中嗬嗬作响,仿佛最后的气息仍在拼尽全力嘶喊——
“韩左使没死!他在等我们!”
风卷残火,雪落如刀。
数十步外,一道黑影立于屋脊,斗篷翻飞,眸光冷厉如霜。
牛俊逸站在高处,指尖轻扣折扇,目光穿透烟雪,落在那枚被血浸透却始终未松开的半块军牌上。
他唇角微扬,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人心一旦醒转,刀都挡不住。”
身旁,麴云凰披着玄铁轻甲,寒风吹动她额前碎,露出一双燃着烈焰的眼。
她看着那具不肯倒下的尸,心头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