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话刚说到一半,阿元的手腕忽然被捉住了,她有些惊讶地抬头,“怎,怎么了?”
“……阿妈让你提前涂上,以备不时之需?”温简言上前一步,低低问。
“是啊——啊!”
对方的手指忽然一紧。
阿元吃痛,皱起眉头,“嘶,疼疼……”
可面前的青年却没放松力道。
他的整张脸都浸在黑暗中,挡住了所有的表情,只是轻声唤道:
“阿元。”
“嗯?”阿元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忽然叫自己的名字。
“快跑。”
“……什么?”阿元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温简言再一次上前一步,烛光照亮了他的侧脸,瞳仁深处映着摇曳的红点,带着某种迫人的力量,他语气压抑,咬字清晰:
“我说,跑。”
“可……”
“什么‘不时之需’……一群伪善的东西,分明是为了让你提前入棺!立刻履行你的‘职责’!”青年眼里带着烈烈的冷火,他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赶不及似的,
“听我说,你现在就带上你能带的东西,趁其他人还没回来,立刻离开这个村子,跑的越远越好,绝对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阿元愣愣听着。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轻轻的。
“可其他人怎么办呢?”
温简言一怔。
阿元仰头看着他,稚嫩的脸被光照的通亮,没半点隐藏。
她认真说:“下一任巫要三十五年之后才会再出现。”
“如果我不在了,镇子怎么办呢?”
没有“巫”的镇子,是没办法在黑暗的边缘中支撑太久的。
“你不明白——”温简言咬牙。
阿元太小了,她不明白。
其他的巫都是在死后才入棺,并镇压厉鬼,庇佑人间的。
可阿元不一样。
温简言回想起自己在昌盛大厦第五层的棺椁内,曾摸到过的累累抓痕——那样黑暗、窒息、绝望的空间,人在临死前,能在棺材板上生生抓出痛苦的凹痕。
阿元……是被活埋的生祭。
“你不明白,如果你现在不跑的话,会……”
“不,”阿元挣脱了温简言的手,眼神固执,“我明白的很。”
“我是这个小镇唯一的巫。”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生来就是要守卫光明,驱散黑暗的。”
“我也怕死,可我不能跑。不然的话,其他人怎么办呢?”
“我们埋葬着这片土地下的祖辈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一无所知的小孩、老人、男人、女人怎么办?”
烛光轻纱一样笼罩着她的脸,像是蒙着一层无形的雾。
她的目光自雾气后穿透而来,明净如初。
“……”温简言无言地看着她。
他知道,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说服的人有一张什么样的脸。
拥有什么样的眼神。
“哦对了,还有这些,”阿元一拍脑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把几张红色的冥币都塞到了沉默下来的青年手中,“这是我从阿妈房间里找到的,我猜应该是从你身上搜到的——毕竟我们这里白色的比较多,红色的几乎没有。”
“快走吧,”阿元催促着,语气中仍带着她那个年纪特有的天真和乐观,“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