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远微在?这一瞬,只觉得在?这良宵春夜中?,自己的心事也在悄悄地从心中逃逸出来。
戚照砚姿态淡定,她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
戚照砚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学着她无数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歪了?歪头:“臣今夜同殿下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是殿下铸就了?臣的一身骨节。”
荀远微让自己的心绪平定下来,这次,换她看向戚照砚:“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将你?从过去拉出来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从来都未曾熄灭的那?腔肝胆与热意?”
“殿下?”
戚照砚的眸中?添上了?一丝惶惑。
“你?能从我与你?的并肩同行中?见到万千关河中?的少时的那?个自己,也全?然是因为你?在?无数次的夜静阑珊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个文赋惊满堂诸公的自己,只是你?从前一直在?有意的逃避罢了?,你?在?与我对望时,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对望,其实你?从未忘却,是也不是?”
戚照砚从未想过,在?荀远微的视角中?,他们之间的经历竟然是这样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不能否认荀远微说的是事?实。
“是,殿下明辨。”
荀远微收回自己在?桌子上打圈的指尖,眸光柔和:“其实你?说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武州城墙上,那?我却要说,我见你?,要比你?更早些?,当?年我受封后?离京,你?我骑马在?朱雀门擦肩而过,那?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你?撑着伞,我并未看清你?的容颜而已?,我后?面?问起李衡,他才告诉我,那?是与我齐名的戚照砚。”
戚照砚迟疑了?下,像是在?想自己曾经打马过长街的年月。
“簪缨朱门的圭臬会?规训少年的肝胆肠热,史书青简的三言两?语也会?模糊人的旧时轮廓。”
戚照砚接上她的话,“但所幸,在?这场经略历史的同行之中?,臣得以陪在?殿下身侧。这于臣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
荀远微看向他的眼眸,那?其中?的凛冬已?然散尽,只落下了?清澈与温存。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
戚照砚一时不解她的动作,“殿下?”
荀远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离开了?戚照砚的小院。
他立在?树下,一时的身影竟然有些?萧然。
戚令和在?里面?看见荀远微离开,立即跑了?出来:“你?怎么惹殿下生气了??”
戚照砚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戚令和,心头蔓上了?一层浓浓的惶然。
方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么?怎么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但出于维护自己在?小妹面?前的尊严,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和荀远微方才已?经推心置腹过了?,便瞪了?戚令和一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戚令和这次没有同他争执大人小孩的事?情,只是推搡着他不断朝前走:“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去追殿下么?”
只是才往前走了?两?步,荀远微便出现在?了?门口。
她眉眼盈盈,其中?仿佛有远山纤淡、秋水绵绵:“追什么?”
戚照砚有些?许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没,没什么。”
荀远微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笑着解释道:“我方才是去车上取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了?。”
戚令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了?戚照砚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那?我便不搅扰你?与殿下的花前月下了?。”
戚照砚压了?压眉头:“乱说什么!”
戚令和落下一句:“哥哥羞羞”便匆匆跑开了?。
不大的院子中?一时便又剩下了?戚照砚和荀远微。
荀远微朝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给你?的生辰礼物。”
戚照砚很珍重且小心翼翼地?从荀远微手中?接过,而后?将锦盒抱到了?石桌上。
扣子被弹开,里面?是一卷古籍和一张卷起来的宣纸。
“我也不知道应当?送你?些?什么,便托人找了?一卷古籍的孤本,又自己写了?一幅字,竟然没想到与我们方才说的话很巧妙的对上了?。”
戚照砚搭在?宣纸上的指尖顿了?顿,他没有理会?放在?一边的那?卷古籍,只是从锦盒中?取出那?卷荀远微写的字。
展开后?,他轻声念出了?上面?的那?句词:“明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荀远微扬了?扬眉:“你?的前尘是清辉在?天,你?的来路月光朗照。”
戚照砚将那?幅字收好,眼底笑意更浓:“这一定臣此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荀远微负手立在?他身前,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想错过戚照砚面?上的每一寸神情。
戚照砚忽然觉得,若是不能明明白白地?和荀远微诉请自己的心意,那?不如就光明正大的亲近,好让所有人以为他们这样,是合乎情理的。
院落溶溶月,柳絮淡淡风。
戚照砚的生日没过多?久,从松亭关凯旋的将士也在?李衡的副将的带领下回了?京。
甫一回京,荀远微先是将之前同他们议论的抽调改组禁军的事?情迅速落实,写了?内诏。
此诏令一出,便在?朝中?激荡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这些?人在?作战前都是从各世家手中?握着的卫府军中?抽调出的精锐部?分,此时就这么突然改组成为羽林军,那?些?世家大族自然是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