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要落井下?石,便有人?想要尽力维护。
但哗变到?底等同于谋反,故而?尽力维护的人?也不敢直接替秦质等人?直接辩解,只能说落井下?石的人?是公报私仇,一时双方也起了口?舌之争,开始相互攻讦。
荀远微本就是吧打算等到?李衡从松亭关凯旋回来再处理此事,故而?一直保持沉默,不置可否。
底下?也吵得不可开交,忽然有人?问荀远微:“殿下?,听?闻昨夜殿下?的亲信之臣戚中丞险些身死,殿下?若执意庇护这些出身世家的功勋之臣,恐怕会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这话术荀远微听?着实在是耳熟,她抬眼看去,站在中间,手中执着笏板的那人?正?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官袍,那人?的面容她也实在眼熟,不是王贺还能是谁?
此话一出,本来保持观望态度的部分寒门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王贺,惯会转移矛盾。
寒门是她和?荀远泽在世之时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了步步弱化?这些世家的权力,这些通过考试选拔上来的寒门,虽然人?数少,但只要是能留在京城的,无一不是在清要之位上,一旦这个苗头一起,不做处理的话,不过几天,荀远微的案头便会被这些人?的劄子淹没。
即使这些寒门往日自矜清名,惯常不肯将戚照砚这个出身世家却?又被世家嫌弃的“孤臣”划归于他们的阵营,如?今却?也将他当作刺向世家的一根长?矛。
荀远微一时不免陷入两难之地。
她若是今日畏惧于人?言,非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出妥协,对那几个关在大理寺中的叛将做出惩处,无异于当庭和?这些簪缨世家“开战”,其一,她现在手中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之抗衡,其二,妥协这样的事情,一旦有第一次就有第无数次,之前贡举案已经教会了她这一点。
这些人?本就因为她女子的身份,不怎么肯承认她这个君主,倘若她今日再做让步和?妥协,那日后等着她退让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届时,君权何?在?
但如?果她不退让,那便等同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对她而?言,便等同于荀家这么久的经营悉数作废。
她要巩固政权,如?今需要的,正?是人?心。
她心中所忧虑的事情,戚照砚站在底下?,心中自然明白如?镜。
他看见荀远微表面松弛,实则握着那椅子上的扶手,也蹙了蹙眉,但下?一刻他便站了出来。
戚照砚先?是回身看了一眼按照官阶排列站在他身后的王贺,又执起手中的象笏,朝荀远微道:“殿下?信任臣,是臣之幸运,为殿下?肝脑涂地,也是为臣者应尽之职分,臣也不愿臣一片赤胆忠心被人?利用,成为刺向殿下?的刀剑,如?若这样,岂不是为臣之过?”
一语双关。
为臣者,忠君爱国是本分,而?不是条件。
阶下?站着的人?多少也听?出了戚照砚话中的意思,便也没有多少人?提及这件事了。
荀远微便顺着戚照砚的话道:“众卿的意思本宫都会再做考量,事关大燕江山社稷,也万万不可草率,是也不是?”
荀远微肯给?他台阶下?,王贺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应了。
后面又议论了其余的事情,荀远微便看向高?正?德,示意可以散朝了。
散朝后,戚照砚没有直接回御史台,而?是在安礼门的拐角处等待荀远微,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荀远微屏退身后跟着的人?,直接朝这边走来。
戚照砚和?她行礼。
荀远微看向他,很认真?地问:“你今日为何?要?”
戚照砚看向她,温声道:“因为臣不想成为殿下?的软肋,而?是想做殿下?的盔甲。”
山渐青“但我并不愿意你死。”……
荀远微闻之一愣,因为这句话对他而言似乎有些沉重。
戚照砚却眉目舒展,姿态从容:“臣知?晓殿下手中掌握军队,殿下自己便?是自己最大的?依仗,臣只希望,有朝一日,殿下可以放心地将后背交给臣。”
荀远微蹙了蹙眉:“可是我将来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回到?武州为大燕戍守边疆,盔甲,于我而言,都意味着牺牲和死亡。”
戚照砚却毫不犹豫地说:“臣愿意,臣愿意成为那个为殿下的?功绩添砖加瓦的?人。”
在这一瞬,荀远微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过分的?直白和炽热了,于是轻轻移开目光,“你先?是大燕的?臣子,然后才是我选上来的?心腹之臣,你也本?可以成就一番功业,青史留名,这对你来说,并?不划算。”
戚照砚弯了弯唇:“对臣而言,愿意与划算,没有任何关系,臣是观心而行。”
荀远微只觉得脑中忽然炸开了一团烟花一样,她忽然想起了前日春狩时深受重伤被她揽在怀中的?戚照砚,她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之事,可那一瞬,她真得害怕极了,如今只是回想起来,她仍然会觉得周身的?血液都骤然冷了下去。
于是她转过头去看向戚照砚,语气甚是坚定:“但我并?不愿意你死。”
戚照砚心下一横:“殿下是不愿意,还是,不舍得?”
他的?尾音落得很轻,就好似最后三个字只需要他自己能听到?便?好了。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没有能指望得到?荀远微肯定的?答案的?,因为他清楚,对于荀远微而言,她要顾虑的?远远比自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