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急着打车原路返回,而是决定趁这次机会顺便到外婆家探望。
为了确保外婆在家,她先打了通电话,通过旁敲侧击确定外婆在家后,这才放心前往。
坐了一小时的车程,敲开门的瞬间,老人家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忙拉着她进屋,说是今早收到了她寄过来的补品,让她把钱留着自己花,不需要寄东西过来,语气满是无奈。
因为外婆是跟舅舅一家住在一块儿的,白天舅舅一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程安宁趁这个难得的空档坐下来陪陪老人家。
拉拉家常,互相关心近况,一老一少开口就没停下来过。
和她的奶奶一样,外婆从见到她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程安宁知道,她们都在透过她这张脸看着自己思念的人。
听她说去看过奶奶了,外婆点点头,问:“那你……回家看过了吗?”
程安宁愣了一瞬,触及那双盈满关切的眼睛,很好地掩住波动的情绪,微笑轻嗯:“看过了。”
家吗?自从她搬离之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她清楚老人家这样问的
用意,是想知道她是否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了。
闻言,老人家脸上笑意加深,欣慰点头。
过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程安宁起身告别。
老人家依依不舍,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
程安宁点头应下,挥手坐上出租车,同样叮嘱她要注意身体。
车辆很快启动。
窗外街景倒退,司机师傅正跟她再次确认目的地。
程安宁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临时改变主意:“师傅,到东林区的朗月居。”
父母以那么痛苦的方式意外离世后,朗月居曾经一度成为她最想逃离的地方,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勾起她与父母之间的回忆,令她痛苦得无法喘息。
想要暂时活下去,就必须先离开那里,于是她当时只能选择搬离,尽量不再踏足那里。
但是,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她的父母还在另一时空好好活着,现在她只当这个时空的父母开启了一场漫长的旅途,她们一家最终还是会相见。
抵达朗月居的其中一个入口,程安宁下了车,自行走路进了别墅区。
曾经有着“清城富人区”之称的朗月居,早已在飞速发展的社会中被许多地区开发的房地产取代。似乎已经有不少户人家搬走了,她经过好几处独栋别墅都是大门紧闭,院子里杂草丛生,植被凌乱,显然是无人居住的状态。
以前道路两边都能停着一长排豪车,像是在举办豪车展览会似的争相斗艳,如今走出好一段路只能看到一两辆车,人影更是寥寥无几。
随着脚步的靠近,常年空置的167号别墅最先落入视线,接着便是……承载了许多珍贵回忆的168号别墅。
程安宁在欧式铁艺的院门前停下,院内苍翠的野草几近挡住前往屋门的路,不过大批青苔已经抢占先机,周围的藤蔓肆意延展缠绕,像给墙壁披上无数条绿色丝带。
它们无声地对外昭告这是一座久无人居的别墅。
程安宁在门外驻足片刻,随后拿出钥匙,推门进去。
走进院子,她走出一段距离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左侧,视线越过野蛮生长的杂草堆,最后落在一棵枝叶稀疏的树上。
那是她父母在她小时候栽种的柠檬树。
往年蓬勃葱绿的柠檬树,如今耷拉着稀疏的黄叶,完全失去了生机,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趋向。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野草堆中,安静地等待生命的谢幕,如同先前的她。
默默整理着翻涌的情绪,程安宁收回视线,走到厚重气派的屋门前,目光落在上面的智能门锁。
这么久了,不用尝试就知道它已经报废了。
好在这扇门还可以用钥匙门打开,她用另一把钥匙开了锁。
很快,随着屋门的顺利打开,瞬间带动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像有人迎面扬了把水泥灰。
程安宁忍不住捂嘴咳嗽,迅速走进屋内。
因为还是白天的缘故,再加上屋子的采光不错,即便没有开灯,里边依旧光线充足。
灰尘在阳光下慵懒漂浮,屋内的一切还定格在她搬离的那一天。
确切地说,是定格在她父母离开的那天。
因为她后来也没有动过屋里的一切,这屋内还保留着她父母过往的生活痕迹,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在那段极度痛苦的日子里,她曾用这样的方式欺骗着自己。
程安宁挪步走到客厅,沙发上摊开的报纸仍在原地,遥控器就摆在旁边,屋子的主人似乎只是短暂离开那个位置去做别的事情,仿佛她站在这里一喊“爸爸妈妈”就能立马得到回应。
无法抑制的热意悄然涌上眼眶,程安宁移开视线。
她在这个熟悉久违的家里逛了一圈,最后走出屋门时,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这是她想带走的东西。
关上门,程安宁往回走。
一抬眼,就看到院门外有一道身影正好奇探头地往院内张望。